“警察。”他顺口溜舌地说出这两个字,舔了舔嘴唇。
听到这个词,泽维尔夫人的手放了下来。她的脸色几乎变成绿色,黑乌的眼睛迸发出深深的痛苦,彻头彻尾的创痛:“警察?”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纽约警察局谋杀组奎因警官,”老先生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我敢说这听起来像是在小说或旧式情节剧里。但是你们看到了,我们无法改变。很多事情我们都无法改变。”他停顿片刻,直视着泽维尔夫人说,“我还是要略表歉意,昨晚我没有告之我是警察。”
没人答腔。他们只是带着既惊恐又迷惑的表情看着他和徽章。
他阖上匣子放回到衣兜里:“因为,”他说,那种老猎人的敏锐在他的眼中闪动,“我无法确知约翰·泽维尔医生今晨是死是活。”他微微转身向书房里望去。埃勒里正俯身在死者上方,碰一碰他的眼睛,颈背和僵硬的左手。警官转过头来,用一种对话的语气继续说道,“今天早晨,到现在为止,仍然是个美丽的早晨,说什么也不该死在这样的时刻。”
他不偏不倚地探询着每个人,那目光里不光有疑虑还有对所经历的事的厌倦。
“但——但是,”福里斯特小姐结巴着说,“我不——不——”
“好啦,”警官冷冰冰地说,“人们一般不在与警察共居一室的情况下杀人,福里斯特小姐。太糟了——对泽维尔医生而言……现在,你们大家听我说。”此时埃勒里已经悄悄在书房里忙活着。警官的声音没有提高,但力度增加,每个字都像挥舞的鞭子,两个女人本能地向后退缩着。马克·泽维尔还是一动不动,“我要求泽维尔夫人,福里斯特小姐,还有你,泽维尔,就留在这里,在图书室里。我不锁门,但我不希望你们中的任何一个离开这个房间。我们稍后还要去关照一下惠里太太和博恩斯伙计。不管怎样,谁也不能走开。下山找出路也不那么方便……跟我进来,霍姆斯医生。你是唯一可以假定自己能有所帮助的人。”
个子矮小的老先生走进书房。霍姆斯医生身体发抖,闭上了眼睛,然后再睁开,跟进去。
其他人眼睛不眨,身体不动,能听到的声音一概不出。
他们就呆在原地,就好像在地板上冻住了一样。
“怎么样,艾尔?”警官问道。
埃勒里从桌子后面站起身来,习惯性地点燃一支烟。
“很有趣。大部分我都看过了。事有蹊跷呀,爸。”
“这恐怕是一堆难以撕扯的乱麻。”他皱起了眉头,“好吧,不管是什么,总得花点工夫上去。有不少事情必须马上办。”他转向霍姆斯医生,后者正在桌子前面止步不前,用呆滞的目光看着他同事的尸体。警官不那么友好地拽了拽他的胳膊,“醒一醒,医生。我理解,他毕竟是你的朋友,但你是这里唯一的懂医的人,而我们正需要医学上的帮助。”
霍姆斯的目光终于收了回来,慢慢地把头也转过来。
“先生,你想要我做什么呢?”
“检查尸体。”
年轻人的脸色登时变白:“噢,上帝,不!求求你们,我不能!”
“别这样,小伙子,控制你自己。别忘了你是专业人员。你肯定在实验室里也经常接触死尸的。这种情况我以前也碰到过。普劳蒂,我的一位在曼哈顿医学检验办公室工作的朋友,也曾不得已给一个在一起打扑克的人验尸。当时心里也不得劲——但他还是做了。”
“是的,”霍姆斯医生嘶哑着嗓子说,舔了舔嘴唇,“是的,我明白。”可他还是怕得发抖。然后他下巴一沉,用平静些的声音说,“那好吧,警官,”拖着脚步走向桌子。
警官端详了一下他的宽肩膀,轻轻说道:“好小伙子,”又朝门外的几个人看了一眼。他们各就各位,没有动弹的。
“那就开始吧,艾尔,”警官含糊地说。眼睛异常明亮的埃勒里凑到父亲身边,“咱们的处境很妙,儿子。连处理尸体这样的事都没有合适的人选。咱们必须与沃斯奎瓦取得联系——我想那里才有司法机构。”
“当然,我也是这么想的,”埃勒里皱着眉头说,“但是他们无法逾越火场……”
“是呀,”警官也不无忧虑地说,“这不是咱们头一回单独办案——即使是度假期间。”他朝图书室那边扬了扬头,“注意那些人。我要到起居室去给沃斯奎瓦拨电话。看能不能和警长通上话。”
“好的。”
警官跨步从地毯上的左轮枪上迈过去,好像压根儿没看见它,消失在那扇通走廊的门后。
埃勒里马上去看霍姆斯医生。苍白但已经镇定下来的医生正在褪下死者的衬衣,让两处枪眼露出来。在半干的血迹下面,弹孔周围已呈蓝色。他没有挪动死尸的位置,全神贯注地细细端详,又用目光在警官刚出去的那扇门与死者之间拉了一条对角线,点了点头,开始碰死者的胳膊。
埃勒里点点头,一步一步地也朝那扇门走去。他俯身捏住左轮枪长长的枪管把它拿起来,让它正对着从窗口射进来的光,他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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