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维尔夫人张大了嘴巴;她像刚从黑暗中来到阳光下,一个劲地眨着眼睛。
“所以说,你们也能看出来,”埃勒里平静地接着说,“如果有人将未揉皱的半张牌放在死者的手里,那么这个人——不是死者——就是想让泽维尔夫人置于谋杀亲夫的罪位。而死者若不是指控者的话,那整个情况就变了。不是一个有罪的女人,我们冤枉了一个女人,一个受陷害的女人!不是一个女谋杀者,我们有一个无辜的牺牲品,明摆着是一个阴谋的受害者。先不说谁是真凶,那个主谋者会是什么人呢?那么除了凶杀者本人谁又有把罪名栽在无辜者头上的动机呢?”他蹲下身去,把揉皱的纸牌拾起来。然后把两个半张都放进衣袋,“这案子,”他慢慢地说,“还远未了结,只是刚刚开始。”
全场登时陷入沉默,最难出声的当属泽维尔夫人。她把脸藏进手里,伏在枕头上。其他人都很快地偷瞥一下对方的脸。惠里太太呻吟了一声,无力地靠在门框上。博恩斯把目光从泽维尔夫人那里移到埃勒里身上,一脸傻相。
“但是——但是,”福里斯特小姐结巴着说着,眼盯着床上的女人,“为什么她——为什么……?”
“很切题的一问,福里斯特小姐,”埃勒里说,“这正是我必须解答的两个问题中的第二个。在我做出泽维尔夫人是无辜的结论之时这个问题就提出来了:如果说她是无辜的,为什么她会认罪呢?可这一点,”他略做停顿,“稍加思索也就不证自明了。泽维尔夫人,”他和颜悦色地问,“你为什么承认没有犯过的罪呢?”
女人开始用压抑在胸间的闷声呜咽。警官转身走向窗前,向外眺望。生命在此刻都体味到一丝凄凉。
“泽维尔夫人!”埃勒里小声说着,俯身在床侧,触碰她的手。双手从脸上移开,她抬起泪眼望着他,“你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但我们真的不忍让你做出牺牲,你在保护谁?”
——
【注】耶尔锁:美国著名锁匠Lines Yale发明的圆柱形销栓锁。
【注】胡迪尼: (1874-1926)生于匈牙利的美国魔术师。
第三章
这就好比你用尽全力想敲开一扇难对付的大门,精疲力竭之后你破门而入。在眼前闪光的那一刻你以为看到了实际情况。而当你的眼睛适应后再看那些细节,全都成了虚无缥缈的幻象,里面不过是另一个隔间,对面墙上还有另一扇难时付的大门……我敢说,每个刑警在办难度较大的案子时都有过相同的体会。“
——引自理查德·奎因的《漫步以往》(233页)
11 墓地
一些显著的变化出现在泽维尔夫人的脸上。比如说,她的五官一件一件地开始石化。先是她的皮肤变硬,然后是嘴巴和面颊;她的皮肤像浇注的混凝土那样平整服帖,整个人就像一个铸造出来的模型。眨眼间,她用不知哪种快速调整法,奇迹般地又恢复了原先那种没有年龄的青春状态,她甚至又有了笑容,那古老的蒙娜丽莎式的微笑。但她没有回答埃勒里俯身提出的问题。
警官慢慢地审视周围那些木偶似的面孔。当这些人想隐瞒什么的时候,他心里说,确实都是些木偶——该死的提线木偶。在凶杀案调查中他们都想隐瞒些什么。从那些有负罪感的面部表情中什么也别想得到。而他从惨痛的经验教训中已确信一点,罪恶这种东西属于人这种动物。是心,而不是脸,在讲述罪恶的故事。他叹息一声,不禁想起在哥伦比亚大学当教授的朋友正在研制的测谎仪器。在一个著名的案子里……
埃勒里直起身来,取下夹鼻眼镜:“这么说我们又在重要的关口卡壳了,呃?”他若有所思地说,“我想你也清楚,泽维尔夫人,不说话会把你自己置于同谋者的地位?”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用冷淡的语气低声说。
“真的吗?至少你该明白,靠事情仍处于朦胧状态来掩护凶手是难以持久的。”
她还是沉默不语。
“你不想说吗?泽维尔夫人?”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艾尔。”警官稍稍动了一下头,埃勒里耸了一下肩膀,退到一边。老先生走过去,带着一种奇怪的敌意看着泽维尔夫人。毕竟,她曾是他的猎物,“泽维尔夫人,这世上各种各样的人都有,什么可恶的事都做,但却很难讲为什么会去做。人类是反复无常的。但作为警察倒是可以告诉你有些人为什么做某些事,忍辱负重替他人顶罪就是其中之一。要不要我告诉你为什么你会愿意承担你并未施行的谋杀罪责?”
她把枕头垫在后背上,双手则深深插进床单里面:“奎因先生已经……”
“是的,也许我可以说得更明白一点呢,”警官搓搓下巴颊,“那我就失礼了,泽维尔夫人,你这个年龄的女人……”
“我这个年龄的女人怎么啦?”她问,鼻息之间似有不决。
“你看,你看,就是有像你这样的女性!我只是想说在你这个年龄段的女人只会为两个原因之中的一个而做出个人牺牲——男女之爱或亲情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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