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歇斯底里地笑起来:“我明白了,你把它们分别开来。”
“当然。在我看来它们完全不同。我说的这两种爱是最高层次的——哦——感情……”
“噢,全是废话!”她甚至侧过脸去。
“你这么说好像是你也在此列,”警官说,“不,我想你不会为,比如说,你的子女牺牲你自己……”
“我的子女!”
“可你没有子女,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得出下面的结论,泽维尔夫人,”他简洁明快地说,“你在保护一个——情人!”
她咬住嘴唇,手开始扯床单。‘“我很抱歉我不得不为此说两句,”老先生继续平静地说下去,“但作为一匹识途的老马,我这样说是有根据的。他是谁,泽维尔夫人?”
她看着他的样子就好像她要用自己那双苍白的手把他掐死:“你是我见过的最卑鄙的老头儿!”她叫道,“看在上帝的份上,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你拒绝说吗?”
“出去,你们所有人!”
“这是你最后的话吗?”
她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Mort' dieu 【注】 ,”她压低声音说,“如果你们还不出去……”
“真会演戏,”埃勒里恼火地说着,转身大步走出房间。
夜晚的闷热也令人窒息。大家晚餐吃过罐装鱿鱼后都不约而同地来到阳台上,从这里望出去,能看到的那一片天空基本上是红色,整个山景都被山下燃烧的火场上升起的烟雾阻隔。呼吸都感觉到不适。卡罗夫人把一块极细的灰色面纱遮挡在口鼻前面,双胞胎已经受不了,一个劲地咳嗽。随山下的上升气流一起上来的还有一些橘红色的颗粒,大家的衣服上都有细细的木炭灰。
泽维尔夫人奇迹般地恢复了健康,一个被废黜的女皇,在阳台的尽西端一个人坐着。身着一袭黑缎的她,置身于这夜晚的环境中,与其说是视觉上的存在,莫如说是令人不安的一种感觉。
“要我想象,这很像古代的庞贝城【注】,”在长时间的沉默后,霍姆斯医生终于首先开口了。
“不一样的是,”埃勒里没好气地说着,身体靠在栏杆上摆着腿,“我们,还有这整个世界都有点儿反常。维苏威火山的喷发口本该是城市所在地,而庞贝的所在地本该是个火山口。真是奇观!熔岩往上走。我看我应该给全国地理学会写份报告,等我回到纽约吧。”他顿了顿,这会儿正是他情绪最不好的时候,“如果,”他干笑一声补充道,“我还能回去的话。我对此真的开始怀疑了。”
“我也一样。”福里斯特小姐说着肩膀上抖了一下。
“噢,我相信,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霍姆斯医生很快地说,同时不满地瞥了埃勒里一眼。
“是吗?”埃勒里拖着长声问,“如果火势加剧我们该怎么办?像小鸽子那样拍拍翅膀飞走吗?”
“你有点儿小题大做了,奎因先生!”
“我不过就事论事罢了——火确实在一步步地烧上来……好啦,好啦,这样争下去多蠢,毫无意义。对不起,医生。我们会把女士们吓坏的。”
“我早就知道了。”卡罗夫人平静地说。
“知道什么?”警官问。
“就是我们的处境有多么危险,警官。”
“噢,无稽之谈,卡罗夫人。”
“谢谢你的安慰,”她笑道,“不过现在还遮掩咱们的困境是没有意义的了,不是吗?我们就像——像瓶子里的苍蝇。”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行啦,行啦,还没有糟到那个程度,”警官是真想淡化一下过于浓重的空气,“只是时间问题,卡罗夫人。这是一座很坚固的老山。”
“并且被易燃的树木覆盖着,”马克·泽维尔用嘲弄的口气说,“毕竟,还有神的公正。也许这一切全是上帝的意志,目的是把凶手熏出来。”
警官锐利的目光刺了他一眼:“这不失为一个想法,”他说完又转头去看浅红色的天空。
史密斯先生整个下午未发一言,这时把椅子突然向后一推,吓了众人一跳。在白色墙壁的衬托下,他摇摆着巨大的身躯,咚咚咚几步走到台阶旁,下了一级台阶后又停了下来,把头转向警官。
“我想到下面的空地去溜达一会儿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他粗声问道。
“如果你想在黑暗里摔在石头上弄个骨折什么的,那是你自己的事,”警官以不赞成的口气回答,“我倒是不在乎。你也走不了,史密斯,这才是我关心的。”
胖子开始说什么,可两片薄嘴唇没张开,谁也没听见他说的是什么,只听见他轰隆着脚步下了台阶,又走上石子路,很快就无影无踪无声无息了。
埃勒里点了一支烟,借门道里透出的一线光亮,瞥了卡罗夫人一眼。那脸上的表情把他给定住了,她在凝视胖子宽阔的背影,神色紧张,柔和的目光中也揉进一丝恐惧。卡罗夫人和身份不明的人,史密斯!……火柴烧到了末端烫痛他的手指,他把火柴头扔掉时,心里诅咒了一句。他认为在厨房时他的确注意到某种东西……而且他肯定这个史密斯曾经害怕过这位来自华盛顿的迷人的Petite dame【注】。但她的目光中为什么会有恐惧呢?很有理由这样想,他们彼此害怕!这个粗俗的充满敌意的家伙处处流露出没有教养的痕迹,而那位满腹忧伤的贵妇人……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52书库推荐浏览: [美]埃勒里·奎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