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他就是这家的长子英一,说了一句话,算是作了介绍。说完,似乎他的责任已经尽到,看也不看我们一眼,便径直向走廊深处走去。
“嗬!真是个不懂礼貌的孩子。啊,请——敏枝马上就回来。”老妇人娴熟的待客态度,把我们让进里面的房间,“你就是仁木吧?我听牧村提到过你。他还说你妹妹在音乐大学上师范专业。幸子的事就拜托你了……啊!忘了介绍了,我是幸子的姥姥,叫桑田智惠。”
其实,老妇人不作自我介绍,我心里也已经明白了八、九分。因为我听说,在箱崎家里,除了主人夫归和三个孩子外,还有夫人的母亲,一位很开朗的老奶奶。正在这时,隔扇(日本式房间的门是左右移动的。通常一家就是一间大的房子,中间用许多两面糊纸、可以移动的小门扇隔成一间间小房间,这种门扇叫做隔扇。——译者注)拉开了,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端着茶走了进来。瘦瘦的身上穿着私立高中的校服——一件淡青色的水手服,容貌有点儿象狐狸。她是谁呢?反正不象是女佣人。我从侧面看着这个和我年纪相仿,差不了一、两岁的少女,心里想着。
“啊,百合。你也来介绍一下吧。”
当然,桑田老夫人并不知道我心中的疑团。
“这是我的孙女,叫桑田百合。是英一他们的表妹。因为父母双亡,所以住到这儿来了。其实,也和这家的女儿一样。这孩子平日里很小心谨慎,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
我觉得老夫人的话里似乎有点儿斡旋之意。少女毫无表情地扳着面孔,把茶放在我们面前,一声不响地退出去了。
“噢,对了,哥哥是学什么的?听说也是学生呢?”
“我吗?学植物学。”
“是吗?我的儿子也很喜爱采集植物。可是因为是独子,所以就让他接了父亲的班,当了军医战死了。要是他还活着的话,我也不会到出了嫁的女儿家里来添麻烦了。哎!现在嘛,女婿兼彦对我、对百合也都挺好,可是到了英一他们那一代会怎样呢……啊,回来了!”
和开门的声响一同传来的是孩子的叫声“我们回来了”,里面还夹着一些母亲的话音。也许是因为知道家里来了客人的缘故吧,孩子娇嫩的声音一下子停止了。“欢迎你们”,夫人说着走进屋来,微胖的身材、和气的面容,很象桑田老夫人。夫人身后,一个娃娃头一会儿伸出来,一会儿藏进去。那无疑是我的新学生了。孩子穿得很漂亮,连衣裙摆动得象盛开的花朵儿一样,头上系着一条很大的粉红色丝带,一看就是一个倍受父母宠爱的孩子。
彼此问过好后,敏枝夫人把幸子推到前面,让她说“你好”。孩子忸忸怩怩地从母亲手里挣脱出来,逃到走廊里去了。
“就是那孩子。她天天盼着学弹钢琴……对了,是不是去看看你们的房间?”
我们跟着夫人站了起来。当我们来到走廊时,不知从哪儿跑来一只小黑猫,一个劲儿地围着我的脚边转。幸子跑过来,把它抱了起来。
“真可爱的小猫。叫什么名字?”
“咪咪。”
幸子虽然还有点儿害羞,可毕竟开口说话了。
“叫咪咪?真的还是一个小咪咪呢!”
“十天前才抱来的。”夫人说,“我并不喜欢猫。可是因为幸子喜欢,加上家里近来让老鼠闹得不安宁。侄女百合到药房去要了些药,做了些毒药丸子,可是老鼠精得很,药一点儿作用也没发挥。”
“这么说,还是猫最好。就是小猫也可以。说来也怪,只要有猫的叫声的地方,老鼠也就自然而然地绝迹了。哟,你听它喉咙里呼噜呼噜地响呢。真是一只通人情的猫。”
“是呀,总是跟着人。你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一不小心就会踩到它。有好几次在黑暗里,吓得我几乎跳起来。”
走到尽头打开门,走廊一下子变宽了。我们来到“医院”的楼里。排列在走廊右侧的门上,分别挂着护士室、X光室、门诊室、手术室等字样的牌子,左侧是会客厅和药房,以及我们刚才从外面看见的医院的门。一进医院门,是一个铺着地板的大厅。大厅被用作候诊室。里面放着大桌子、长椅子、还有放杂志的小茶几,整个摆设显得十分协调,井然有序。
图1
在宽敞的楼梯上,我们碰到了从楼上下来的兼彦院长。我差点儿没笑出声来。我想起了帕斯卡尔,还是别的哪一位说过的话,“有两张非常相似的脸。当你分别看他们时,并没有什么可笑的地方。可是,当你把两张脸排列在一起看时,因为他们是那样地相似,所以反倒使人感觉得非常可笑。”他说的一点儿不错。不论是身材还是相貌,兼彦院长和我们在三十分钟前遇到的英一真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一模一样。只是眼前这一位稍稍有点儿秃顶,略微胖了点儿,一双眼睛比英一显得开朗、和蔼可亲。
“幸子的事拜托你了。这孩子太娇,又任性,可能要给你添不少麻烦。”
兼彦把手放在抱着猫的幸子头上,十分痛爱地说。然后,又陪着我们折回二楼。二楼也有一条很宽的走廊横贯中央,两边是住院部的病房。走廊尽头的木板门上挂着“被服室”的牌子。病房左边三间,右边四间。我们被领到了最西头的八号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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