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之后我走了出去。哈里正坐在他的拖车里收听球赛,拖车的引擎开着。
“嘿,”他说,“你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那可够远的。在贝尔蒙特。”
“带上你车里的东西,跳上来。”
“你不怕远?”
“我是按钟点儿领钱的,兄弟,不是固定工资。”
我把CD从轿车地板上捡起来,又从后座拿上了手提箱和棒球手套。
“你过去在修理厂干过?”回到拖车里时我问道。
步话机响了起来,他把它关掉了。“我什么都干过。”
“拖车这活儿容易干吗?”
他转向了我,脸上带着一副“你没搞错吧”的神情。“能找到的工作,我都会去干。”
“人们不像以前那么喜欢聘用军人了?”
“人们很喜欢聘用军人。”他说,“只是不喜欢聘用那些有DD记录的。”
“DD记录是什么?”
“不名誉退伍。你得把这记录写在申请书上,人们一看见它,你就别想被录用了。”
“哦。”我说,“抱歉问了这个问题。本来跟我没什么关系。”
“不要紧。我只是对这事有点窝火。你要是得了个DD,就别想拿上退伍津贴或是养老金。真他妈的。”
“这事儿怎么发生的?”我说,“希望不要介意我这么问。”
又是长长的沉默。他打了一下转向灯,换到了另一条车道上。“不,我不介意。”他没再说下去,我怀疑他还会不会回答我的问题。这时他说道:“我所在的特种部队A组的头儿命令我们一半的人参加那次自杀式的任务,那回在提克里特(伊拉克某市镇,萨达姆在此地被捕)的搜捕行动。我告诉头儿我们百分之九十九要中埋伏,你猜怎么着?兄弟们果然中了埋伏。我们受到榴弹炮的攻击,我的哥们儿吉米?多纳迪奥死了。”
他陷入了沉默。他的两眼直直地盯着马路,然后说道:“一个挺好的家伙,眼看着就要复员了。有个看都没看过一眼的孩子。我喜欢那个家伙,所以我就把良好记录丢了。我追上我们头儿——用脑袋撞翻了那个混蛋,把他的鼻子揍扁了。”
“哇,”我说,“上帝。这不是你的错。后来你就上了军事法庭什么的?”
他耸了耸肩。“很幸运,他们没送我去莱文沃思监狱。但是高层的人谁也不想让人注意到那天晚上的事,他们也不想让CID(陆军刑事调查司令部)介入进来。那样影响军队的士气,更糟的是名声不好。所以事情就这么了结了:不名誉退伍,立即复员。”
“哇。”我又惊呼了一次。虽然不知道CID是什么东西,但我也不准备追问下去。
“那么你是……是个律师什么的?”
“推销员。”
“在哪儿干?”
“卖电子产品。在弗雷明汉。”
“很酷。你能帮我搞到一台等离子电视吗?”
我犹豫了一下。“我不管客户服务这一块,但我应该能做点什么。”
他笑了。“开了个玩笑。那种货我哪个也买不起,批发价儿都不行。嗯,我看了你拿上来的那副手套,真漂亮。‘罗林金手套’的顶级皮革系列。跟职业队用的一样,看上去很新,像刚拆封的。才拿到不久?”
“哦,大概有两年了。”我说,“我老婆送给我的礼物。”
“哦,你玩吗?”
“不经常玩,主要是在公司组的队里玩。玩的是垒球,不是棒球,但是我老婆不知道这两样儿有什么区别。”我们的球队一直吃败仗,可以说败得溃不成军,有点像巴尔的摩金莺队在1988赛季的历史性惨败,“你玩吗?”
他耸了耸肩膀。“过去是。”
一阵沉默。
“在学校的时候?”我说。
“入选过底特律老虎队的预备队。”
“真的?”
“我的投球速度每小时有94英里左右。”
“不会吧,老天!”我转过脸去看着他。
“但是那个时候我的心思不在这上面,而是去当了兵。顺便说一句,我叫科特。”他把右手从方向盘上撤下来,结结实实地握住了我的手,“科特?桑克。”
“杰森?斯特曼。”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然后我脑子里冒出了一个主意。
“我们需要一个投手。”我说。
“谁?”
“我公司的球队。明天晚上有场比赛,我们确实需要一个像样的投手。明天你愿不愿意给我们队打场球?”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说道:“你们的队员不都应该是公司里的职员吗?”
“打起球来谁也不管是公司里的还是公司外的。”
科特又沉默了。
过了一分钟,我说道:“怎么样?”
他耸起了肩膀。“我不知道。”他的眼睛盯着马路,脸上微微露出了一点笑容。
这个时候,那看上去还是个不错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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