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1)
我爱我的老婆。
有时候我怀疑一个如此聪明睿智，还有——噢，是的，美若天仙的女人，怎么会下嫁给我这样的小子。她喜欢开玩笑说我们俩的结合是我推销生涯最伟大的业绩。这个我倒不反对。不管怎么说，这单“生意”我确实是拿下来了。
我进屋的时候凯特正坐在睡椅上看电视。她的腿上放着一盒爆米花，面前的咖啡桌上有一杯白葡萄酒。她穿了一条上预科学校时发的已经褪了色的体操短裤，这条短裤正好衬托出她那双修长柔美的腿。她一看见我进来就从睡椅上跳起来，冲过来把我搂住。我忍着痛向后缩了一下，但她没有发现。“哦，上帝啊。”她说，“我担心死了。”
“我很好，我告诉过你了。唯一受伤的是我的自尊心。那个拖车司机一定暗地里诋毁我的车技了。”
“你一点事儿也没有吗，杰？你系好安全带了吗，别的也都没忘吗？”她退后一步审视着我。她的眼睛是很棒的绿褐色，头发是乌黑的，下巴很细，而颧骨却很高。她让我想起一个叫凯瑟琳?赫本的黑头发的年轻姑娘。可爱的凯特却总认为自己资质平平，说她的五官太突出太夸张了。今天晚上她的眼睛又红又肿，很明显是大哭过一场。
“车子只是开出了公路。”我说，“我没事儿，但车出了点毛病。”
“那车子嘛。”她无所谓地挥了一下手，好像我的TL版讴歌轿车是团卫生纸似的。我想她这种贵族姿态是从她父母那里继承来的。你知道，凯特家某种程度上算是有钱人家。她的家族曾经阔气过，但是财产没能成功地传到她这一代。斯宾塞家族是从1929年左右开始家道中落的，那时她的曾祖父在大萧条的节骨眼上作出了几个荒唐的投资决定。而她爸爸又是个酒鬼，只知花钱，不懂理财，所以祖上的家底儿到他这一代就告完结了。
凯特继承的只是良好的教育，优雅的谈吐，一群有钱人家的朋友——这些人对她如今的境遇倍感扼腕——和一屋子古董。很多这样的古董被她塞进了我们在贝尔蒙特的房子里。那是套殖民地时期的三居房，占地四分之一英亩。
“你怎么回来的？”她问道。
“拖车司机帮忙。有趣的家伙——是个前特种部队队员。”
“嗯。”她哼了一声，那种爱答不理又假装有些兴趣的鼻腔音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了。
“那是晚饭吗？”我说，伸手指了指咖啡桌上的那盒爆米花。
“亲爱的，我很抱歉，今天晚上我没心情做饭。你想让我给你做点什么吗？”
冰箱里的豆腐块儿浮现在我的眼前，我几乎打了一个寒战。“别为这个操心，我随便吃点东西就可以。过来。”我又拥抱了她，这一次我没有退缩，硬生生地把疼痛感压了下去，“忘了那辆车子，我关心的是你。”
她突然在我怀里哭了起来。看来她是撑不住了。我感觉到她的胸脯起起伏伏，滚烫的眼泪浸湿了我的衬衫。我更紧地抱住她。“我真的以为……这一次会管用。”她说。
“下次吧，或许下次行。我们必须耐心点儿，对吗？”
“你什么都不挂在心上吗？”
“我不考虑那些我无能为力的事儿。”我说。
第2节(2)
一会儿之后，我们一起坐到睡椅上看电视。这椅子硬得让你想起教堂里的长条凳，坐在上面绝对谈不上舒服，但它毫无疑问是件值钱的英国古董。探索频道正在播放一部关于矮猩猩的纪录片。这猴子聪明到家了，似乎比人类进化得还好。它们看上去是母系社会。片子里放了一段母猩猩引诱公猩猩的镜头：母猩猩张开双腿，把屁股凑到了公猩猩的脸上。解说员称之为“示爱”。我及时抑制了想要评论我们夫妻性生活的冲动，那种生活基本上已经名存实亡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治疗不育的关系，总之我们的性生活已经演变成了双方的性冷淡。我已经记不起来凯特上次“示爱”是在什么时候。
我抓起一把爆米花。这东西嚼起来咔嚓咔嚓响，还流出一点儿“无法相信这不是黄油”（黄油品牌）的味道，吃着就像泡沫塑料。出于礼貌我没有把它们从嘴里喷出去，而是嚼烂了之后，咽进了肚子。
母猩猩似乎进展不大，但是她依然锲而不舍。她展开一条手臂，手指尖儿朝上对着公猩猩招手，活像无声电影里的妓女。然而那位雄性却像个呆子。母猩猩冲到对方的面前，一把攥住了他的睾丸，劲道很猛。
“哎哟！”我喊道，“我看她根本没读过《他其实没那么喜欢你》（一本解析男性心理的书）。”
凯特摇了摇头，并没有打算笑。
我站起身来，走进了浴室，吞下了两片雅维止痛药。然后来到厨房，给自己盛了一大碗奥里奥冰激凌。我没问凯特要不要也来点儿，因为她从来不碰冰激凌。凡是跟增肥沾边儿的东西她都躲得远远的。
我坐回到睡椅上，把脸埋到了冰激凌里。解说员继续说道：“有着特殊关系的母猩猩们互相亲吻、拥抱，互相抚摸生殖器。”
“那公猩猩们干吗去了？”我说，“拿着遥控器坐在沙发上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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