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任何一件事,和做任何一个决定,似乎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有理有据的。其实,我总觉得,她只是任性而已,想做什么,于是就去做了。一旦有人质疑,她总能随机应变出几百条理由,其中有些甚至很傻。我从来不是那种公认的聪明人,所以不懂得装傻的乐趣。
很久之后,她关起窗子坐在桌前。
“昨天还很晴,可是现在……好大的雨!”
“你也知道呀。快去把头发和脸擦干,我给你看相册,认识我的一些亲戚。”
“有必要吗?”
“为了不让你再把我表哥关在门外三个小时。”
“是你自己说不认识的人不让进来的呀。”
我安慰自己说,有安全意识是正确的。然后把可能来这里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介绍给她。
“这个是谁?”她指着一张两个小女孩的黑白照片。
“是我和我表妹冷芳。她也是护士,就在我们医院神经科。”
“为什么不让她和你一起住?”
“她有自己的事。一般也不会来找我,有重要的事情商量除外。”
“她现在多大?”
“小我一岁,应该比你大,前些天刚过的生日。”
“我看见她会记得叫芳姐。”她一般称我萱姐。
她说罢闭嘴不再问。能不能有点好奇心?问完了年龄该问什么?快,继续呀。就算你不问,我也想说。
上次也有类似的情况。我说“你这件东西买得……”,她没有如我所愿地问“噢?怎么了?”,只是“嗯”了一声。然后我们沉默许久,我说“你不想听我说什么”,她对我笑,“我问不问你都会说,我何必问?”而我实在是太想倾吐了,于是哀叫“轻……”,她似乎很容让,“你说就好,我不介意听。”
那时候我知道了,她做一些事,欢迎你干涉,而她以向你解释怪异的理由,看你惊讶或大呼“不理解”为乐。而其他事,则讨厌别人指手划脚。
或者是逆反心理太强,你预测她一定会问,她就偏不让你如意。这次不会也等我自己坦白吧?
她犹豫着,守株待兔地表明她看透我的意图而显示聪明,和不喜欢看女性为难的绅士风度在斗争,后者占了上风。
她终于决定放我一马:
“她有男朋友了吗?”
“这个……唉!”我解脱了,“大问题呀,为这个烦恼很多年了。小时候有一个青梅竹马,她就一直等到现在。怎么样?稀有动物吧。那家伙是学电脑的,现在在一家小公司上班,经常加班什么的,地位大概很重要吧。昨天还被临时安排出差,上午在这里,下午在别的省,实在是够忙。但总的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太出色的人物,我看不出他哪里好。我这个妹妹呀,真是挺傻的。人家这么多年,一点表示都没有,我看是没戏。”
她耸耸肩:
“每段恋情都必须这么抑郁吗?”
恋情?我刚才说了什么?似乎应该保密的。虽然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会这样做,但多少应该反省一下。
“我还是说出来了。人家说要想泄露秘密,就把它告诉女人。这话似乎有些道理。”
“也不是呀。一个人独自保守一份秘密,会有很大的精神压力,还是需要和人说说。如果是男人,最好告诉最爱他的女人,这样绝不会泄露。当然,要在保密期限内保证一直爱她。”
她的众多理论虽然古怪,有时倒也有理。
响起急促的敲门声。一开门就冲进一个拿着滴水雨伞的人。
轻的眼睛闪了一下,显然已经认出照片上的女孩长大的样子。可是……等等!她怎么看起来很正经,一副学者风度?难道每新认识一个人都要重来一遍?
“芳,你怎么来了?”
“姐,出了些事,我来找你拿主意。这个……”她看着我背后。
“是我的室友。”
轻羽问过好,行过握手礼后,我们三人围坐在桌前。
“怎么赶今天?这种天气……事情很重要吗?”
“是。我最近碰上些诡异的事,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报警。”
“这么严重?”
“是。几天以前,我收到一个字条,写着:‘请于明日下午4:53到医院大门往西第三根电线杆下。有重要东西给你。’因为那是我生日的前一天,我就以为是同事们开的玩笑,给我个惊喜什么的,也没多想,决定到点就去。可是第二天中午,我又收到一张字条,写:‘约会取消’。这实在是个好消息,因为那天忽然降温,天阴森森,风要把衣服吹透似的,我实在想在屋子里呆着。可是也说明这件事不是同事搞出来的。我觉得非同寻常,一直惦记着。我没有告诉别人,可能是有点想自己搞清楚。”
“昨天,又收到字条,和第一张基本相同,只是时间改成了4:56分。今天,我就打着伞到约定的地方等,可是什么人也没有出现。我等了一会儿,正要走呢,公用电话响了。当时周围下着大雨,天色也比较黑,忽然就……我挺害怕地瞪着它,最后还是接了。我一个劲地‘喂’,那边没有人说话。静了好半天,里面才有人声:‘别等了,回去吧。’然后就挂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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