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踉跄着走回家,盖上被子就沉沉入睡。在回家的路上,崇仔那句“小心小光”不停在脑中回荡。那天晚上好像做了很多噩梦,但我却一个也记不起来。
第二天是星期天,我大约在中午起床。铺天盖地的报纸社会版头条都是“落网!未遂绞杀犯”。裏在棉被里看着报纸,自从理香事件发生后,我也养成了看报纸的习惯。现在如果再去参加语文考试,说不定可以考个不错的成绩呢。
绞杀魔原来是某大学医院的麻醉医师。三十七岁,未婚。属于工作态度认真,前途光明的精英分子。没想到那样的人竟然会……
真是千篇一律的内容,为什么报社都要按照这个套路写罪犯呢?
不过,他果然仍旧否认杀害理香,即便面对警方的审讯亦是如此。报纸还说相关侦讯仍将持续进行。
看来,我的疑惑是有道理的。
在床上躺得百无聊赖,便挣扎着起了床,径直到了西口公园,像平常一样在长椅上坐下。阿正和小俊走了过来,傍晚的时候小光也来了。我告诉他们昨晚的经过——除了崇仔割破绞杀魔鼻子那段的全部经过。虽然关于理香的事大家仍未释怀,但毕竟靠自己的力量为池袋除了一害,感觉还是有些满足。接着,我们就唠唠叨叨地说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感觉以往很平常的日子,现在又回到我们的身边。好一个悠闲的星期天下午,一个月来第一个不用担心巡逻的周末。
不觉间,夕阳已西沉,大楼的影子渐渐拉长。夏天已近尾声了,白日在渐渐变短。我呆呆地望着西口公园的圆形广场。在我们长椅的对面,出现了“杜宾犬杀手”那熟悉的脸孔。我看见山井拿出手机,很明显地按下通话键。
小光正在和阿正聊天,说来也巧,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小光从黑色PRADA单肩手提包里取出手机。
“喂?我是小光呀……什么?叫你不要随便打来,怎么又打……有事我会找你的,就这样。”
小光快速挂断电话。听得出来,她刚接电话时的声音是很可爱的,但中途语气猝然变得不好起来。我一边用耳朵听着小光的声音,一边却直直地望着山井。小光挂电话的同时,他也挂上了电话。我开始的时候以为这只是巧合,直到我脑海里又翻出崇仔昨天晚上说的“小心小光”时,心里不由得一凉。
当晚,因为小俊和阿正昨晚在狂欢的“Rasta Love”喝到早上,要早点回去休息,于是我们便提早解散。小光嚷着好无聊,也回去了。分手的时候,小光用食指戳着我的胸口,说下次再一起去那家情侣茶座吧。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我回家之前,先去了一趟丸井百货地下室的Virgin Megastore,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到古典音乐卖场,以前甚至从没听过古典音乐。我向穿着Polo牌衬衫制服、扎着一条马尾的年轻男店员问道:
“你这有柴可夫斯基的《弦乐小夜曲》吗?”
那个有些时尚、却又看起来很本分的店员带我来到国外经典名曲的展示架前,有一大堆的柴可夫斯基。
“卡拉扬、柯林·戴维斯、巴伦波因、穆拉汶斯基,都是柴可夫斯基的《弦乐小夜曲》,您想要哪个版本的?”
我说都可以,店员就递给我柯林·戴维斯的CD,说这个比较便宜。我在柜台付了账,回到家后,把那张碟放到CD机里。就这样一遍又一遍,这个晚上我把这首曲子听了六遍。
《弦乐小夜曲》就像古典贵族舞会中出现的音乐一样,既甜蜜又悲伤,让我联想起在华尔兹的音乐里,优雅的社交名媛穿着蓬蓬裙,围成圆圈不停地跳着舞的场景。
第二天、第三天,从早到晚我都在放着那首曲子,脑海里却一刻也没有停止思考。
绞杀魔、理香、小光、集体卖淫、山井……不同的名词在我的脑海里周而复始地盘旋,前后恐怕不下千百次。即使如此,我还是无法理出个头绪来。因为理香已经无法再思考了,所以我得连她的那部分一起努力。
第三天傍晚,我打手机给崇仔。
“我想知道山井的手机号码,你可以查得到吗?”
“今天的天空也是蓝色的吗?别问我这种理所当然的事。”
崇仔随即回电告诉我山井的号码。我立刻拨过去。
“喂?”
与山井那慢吞吞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街道吵闹的人声。
“唷,我是阿诚。你现在有空吗?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啊——”
这实在不像“杜宾犬杀手”的风范,我明显听得出他心不在焉,并且有点失魂落魄的感觉。
我没空去管他的心情:
“那么,三十分钟后西口公园见。可以吗?”
“啊——”
电话挂断。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我坐在长椅上等山井。周围开始变暗。赶着回家的上班族快速地穿越公园,因为不是假日,所以公园里G少年也不多。比约定的时间稍晚一点,我看到山井的金色脑袋出现在公园的东武百货出口。他似乎也发现了我,径直向我走来。穿着打扮还是一如既往的狂放:粗犷的黑色短靴、迷彩裤配上特意把袖子剪掉的灰色T恤。令人可怖的是手臂上满是刀疤,连接鼻环和耳环的链条则换成了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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