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士郎能做到吗?他的视力因白内障而极度衰退,即便在馆内走动也要使用手杖。这样的他能在黑暗的炉室里找到把手并把那扇暗门打开吗?
——他不能!从肉体上的能力看这是不可能的。所以玄儿会不会也这么想,从而在暗中怀疑柳士郎呢?
那么——
我进一步想道。
那么柳士郎为什么要杀蛭山和望和呢?他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说起柳士郎,让我不由得想起18年前的凶案来。杀害玄遥、嫁祸卓藏并迫使其自杀的凶手——虽然这凶手的真面目还没弄清楚,但从作案动机来看,嫌疑最大的就是柳士郎。如果当前凶案的凶手也是柳士郎,那么作案动机是与18年前的凶案有关呢?还是……
我被突然响起的雷声——比刚才又近了些——吓了一跳,睁开眼睛。市朗依旧蜷缩在对面沙发的角落里。可能也是被刚才的雷声吓着了吧,他从毛毯里伸出头战战兢兢地环视着四周。他的目光与我的目光在瞬间相遇了。
“啊……”轻微的叫声从少年嘴里漏出来。
“那,那个,……”
他好像要说些什么,但很快又闭上嘴,低下了头。这时,他落在桌上的视线突然停在那个焦茶色的钱包上。
“啊……”他又轻轻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我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盯着少年的嘴,“那钱包有什么……”
市朗依然双唇紧闭,暖昧地摇着头。但是,他的视线并没有离开钱包。
我突然产生了兴趣,向桌上伸出手去。虽然刚才已经检查过了,但我还是决定再拿起来看看里面的东西。
这个湿漉漉的对折式钱包在江南从十角塔上坠落时,从他身上掉出来,被慎太捡到后放入那座废弃屋子的桌子抽屉里。钱包里有几张己经潮湿的小额纸币……
我把纸币从钱包中取出来,打算数一下它的确切数目。于是我发现中间夹着一张与纸币不同的东西。由于潮湿,它和纸币紧紧贴在一起,如果仅是匆匆一瞥是难以发现的。
我把它从纸币上剥下来。
“这是……”(……这是……)
我不由得嘟囔了一句。
这是一张旧相片(这张相片是……)。
6
相片显示是在室外,季节可能是冬天吧。(……冬天?)照片以稀疏的树木为背景,上面有两个人。一个是穿着和服的中年妇女,另一个是瘦弱的孩子——年龄在十岁左右。孩子紧紧依偎在妇女身边,看上去像是母子。
这样一张黑白的老照片(……为什么)混在了钱包里。
“这是……”
我盯着照片上的孩子,照片上的他略显紧张地紧闭着双唇。
“这是他的……?”
难道这是他——江南(……这是……)童年时候的相片?(这个小孩是……)那么旁边的女人(……这是……)是他的母亲(这个女人……)……
反过来看了一下相片背面,上面有一行简短的记录。是用黑墨水写的,但因为浸了水(浸水?),有一大半已看不清楚(……墨水?),勉强只能看出是“摄于……月7日4……岁生日”(这文字、这笔迹……)
……啊,为什么会这样?现在他又不由得迷惑了,围绕那些难以忍受的矛盾感,忍不住自问起来。
把相片翻过来,我再次端详那孩子的脸。
有意识去看的话,这的确是那个青年的样子。虽然还不能立刻说出两个人在哪儿相像,但确实能看出他的模样来。
我把钱包放回桌上,又把相片放到钱包上,同时我偷眼看了一下市朗。他好像也不时偷眼望着这边,每次看到钱包上的相片,他的双肩就会猛然颤抖一下。
“你知道吧,这里面有这张相片?”我问道。
市朗看着相片,默不作声微微点了点头。这时——
房间内突然闪过一道白光。那是透过法式落地窗突然闯入的一道强光,几秒钟后,传来了轰隆隆的雷声。那道突然降临的光是从密布天空的乌云缝隙中钻出的闪电。
“啊!”
市朗口中发出一声惊叫。他的视线依然停留在桌上的相片上,但眼中却好像出现了和刚才略有区别的情感。
怎么了?怎么回事?我疑惑的同时,心里又微微一动。因为刚才的电闪雷鸣,昨天下午的一个记忆不经意间冒了出来。
那天在检查完蛭山被杀的现场后,我和玄儿去了北馆。途中,在东馆的舞蹈室里遇见了望和。然后我们发现了屏风后面的江南。
当时——
他坐在墙边地板上,显得非常疲惫: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零乱的头发、呆滞的目光、尖尖的下巴,额头与鼻尖微微渗着汗,脸颊上不知为何还有流泪的痕迹。
那时,我看着他的样子,突然有一道灵光和一丝疑惑在脑中闪过。
我有一种感觉,这——这面容好像曾经见过,但不知是何时何地。
(怎么会这样……虽然当时他的内心也剧烈地震荡着,但很快又陷入昏暗的混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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