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春见状,心中一动:
“这是哪一天的事情?”
“我娘亲暴亡的两日前。”亦然眼神波动地抬头,“你可知我心中多么懊悔?如果不是为收了这礼,我也不会见到鬼,晚上也不会那样害怕。如此,我娘去世的那日夜晚,我就敢在黑天走到她房里道歉,至少还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因为留下礼物而遇见鬼?这话怎么讲?”
“那日,我将小竹笼放在桌上,一会儿便去碰触一下。只因心里清楚定下了归还的期限,就越发知道时候无多,简直怎么看怎么玩都嫌不够。就这样,白日很快过去,入夜了。本来已经睡下,谁知那只蟋蟀忽然叫起来,叫得我心里又痒了,就爬下床想再瞧它一眼。夜里黑暗,从笼眼中怎么都瞧不见,索性打开盖子。那蟋蟀趁这当儿,跳出来落到桌上。桌前的窗户为透风开了条缝,它居然从那里蹦出去。我暗叫一声‘坏了’,明天拿什么还给人家啊?就追出去捉。那时,我对鬼魅的了解,只是夫子教导的‘子不语怪力乱神’,知道世上有鬼,却茫然不知恐惧,自然也不怕黑暗。我侧耳听着蟋蟀的叫声,循声追赶。可夏日草丛里本来就有虫鸣,哪里一叫,我就奔过去,这样走着走着就失去了目标。本来一直或多或少有些声音,可是忽然!周围安静下来,万籁俱寂。我一时怔住,直起身子,才发现已经到了柴房附近。刚分辨出身在何处,我、我便看见了……”
亦然眼睛瞠大,退后两步靠在墙上,肩膀瑟缩,呼吸急促。
“鬼?”
在离春无限诡谲的声调中,正在发抖的孩子缓缓点头。
“怎样装束?”
“白衣,长发披散。它背对着我,站在井边,真是一眼就看见了。因为四下一团漆黑,只有那一块素白色,太过鲜明了。我当时吓得浑身筛糠,不知如何是好,怕惊动它把嘴捂住,却还是叫出声了。这一来,更是怕极了,转身就跑。软着腿奔了两步,总感觉它在后面追赶,回头去看时,它并未尾随而来,那井边也空无一物。”
“只跑这么两步的工夫,就消失不见了?”
“所以,我才更坚信那是个鬼。第二日,把这事和莫成红羽她们讲,还被娘骂了一顿。”
“原来如此。”
亦然用力摇摇头,似从畏怯中挣脱出来,稍显平静地问离春道:
“对了,说得兴起险些忘记,我在这里等你,其实是……”
“是来打探气息收集得如何,招灵进行到哪个步骤。”离春笑笑,“可说进展神速啊。若能再得知一个问题的答案,想必收益更多。”
“是什么问题?不妨问我吧。”十分急切。
“正要问你呢。可还记得昨日,你我同行时,遇到那群抬墓碑来的人?”
“你还在为他们不快?”
“从来就没有不快过。我是想确认,相遇的地方,可是花园?”
“正是。”
“这家中有几个花园?”
“一个还不够?”
“原来,从夫人卧房出发,走房前主路,就可到达花园。”离春喃喃自语,见亦然困惑地仰望自己,又开口道,“如果先取小路,到柴房,随后再转去花园,那又如何?”
“到,当然是能到,只不过绕远了很多。”
离春眼睛眯起,其中冷光流转,被询问“你打听这个有何用意”时,只是摇头不答,嘴唇无声翕动。从口型中,依稀可辨出四字:有人说谎! 打消亦然的好奇,好言劝说他再耐心等待几日,总算让这小主顾暂时离去。
刚剩下一个人,离春立时拿出孟白写来的信,拆了封口,展开在眼前,边看边点头。仔细阅读一遍后,再放回衣里,站在原地四下看看,决定去柴房一游。
顺着主路走了会儿,目的地已映入眼中。门前的井边,跪着一人,正是莫成。
离春见他身前似有轻烟腾起,心里一讶,往旁边移动两步,看到井沿下摆了一碟糕点,还有一只小香炉,三枝香正缓缓燃烧。
莫成双手合十,嘴里低声念叨:
“夫人啊,您也去阴世好几日了,不知在那边,还过得惯吗?我知道,您一定想念老爷和小公子。让您夫妻分散,骨肉分离,莫成这心里亏欠得慌啊!那天您的尸首被大理寺的官差们抬走时,我的哭声,您地下有知,想也听到了。管事爷还斥责我:‘老爷见到夫人遗体,也只是掩面黯然而去,不曾像你这样失态。人家结发之情,尚能自控,你哪里来的那么多伤心?’可是夫人,我当时说:‘早知如此,就算是工钱微薄,我不吃不喝也要攒一些下来,拿去请人来把这井里的鬼除去茄筒换岢稣庋牟沂铝恕!庑┗埃刹皇撬婵诤粒沂钦娴恼庋氚。∫蛭蛉舜颐窍氯撕茫倚睦镏馈!?font color='#EEFAEE'>的091d584f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到动情处蕴涵哭腔,差一点就声泪俱下;激动时手捏拳头,狠擂自己的胸膛,似乎要把一颗心凿得从嘴里吐出来,以表明绝无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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