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斯看了看证物标签,上面有的只是案件编号和麦基特里克的名字。他发现,腰带上的第二个和第四个孔已经不圆了,是在腰带上身的时候被带扣撑变形的。他觉得其中的原因可能是妈妈有些时候系得比较紧——也许是为了给某人留下更好的印象,要不就是她有些时候系得比较松——因为衣服穿得厚。现在,他已经对这条腰带了如指掌了,可就是不知道最后是谁用它来勒死了她。
接着他又想到,在警方拿到这条腰带、这件凶器之前,最后拿着它的那个人就用它夺走了一条生命,由此也给自己的生命打上了永远不会磨灭的烙印。他小心地把它放回了盒子里,再把其他衣物放在它的上面,然后盖上了盖子。
在这以后,博斯觉得自己没法再在屋子里停留下去了,只能到外面去待着。他连衣服都懒得换,就这样钻进“野马”上了路。这时天已经黑了,他从卡浑加山口下到了好莱坞大街上。他告诉自己,此行没有目的,也无所谓目的,但他心里也明白这不过是自己骗自己。车一开上好莱坞大街,他就转向了东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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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现场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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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到了威斯达街,他从那里转向北边,然后开进了前方的第一条小巷。汽车前灯撕开了漆黑的夜幕,他看到路边有一个流浪汉露营地。一男一女挤在一个纸板搭成的棚子下面,旁边还躺着两个裹着毯子和报纸的人,行将熄灭的微弱火光在一个垃圾箱的边缘闪烁。博斯慢慢地从他们身边开了过去,眼睛望向小巷的深处,望向那个他通过凶杀案卷中的犯罪现场速写了解到的地点。
那间好莱坞纪念品店已经换成了一个出售成人书籍和录像带的商店,商店为那些腼腆的顾客在巷子里开了一个后门,有几辆车贴着商店的后墙根停着。博斯在店门旁边停了下来,关掉了车灯。他没有下车去看的打算,就这样坐在车里。在这之前,他从没来过这个地点,也没来过这条小巷。他只想坐在车里看一看,感觉一下犯罪现场的环境。
他点上一根烟,看着一个男人拎着个袋子急匆匆地从成人用品商店的门里闪出来,走向了停在巷子尽头的一辆车。
博斯想起了自己的孩提时代,想起了还和妈妈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那时候,他们住在坎罗斯街上的一个小公寓里。夏天里,在妈妈没去上班的晚上或者是星期天的下午,他们会坐在后院里听山那边好莱坞剧院里传来的音乐。音乐声受到了城市里交通和“白噪声”①的干扰,听起来效果很差,不过高音部分还是很清晰。他喜欢的并不是音乐本身,而是有妈妈在身边的那种感觉,是跟妈妈一起度过的那些好时光。妈妈总是说,有一天她会带他去好莱坞剧院听《山鲁佐德》②,那是她最喜欢的曲子。他们终于没能等到这一天:法院从她身边夺走了他,而她还没来得及把他领回来就死去了。
博斯最终听到了交响乐团演奏的《山鲁佐德》,那是在跟西尔维亚交往的那一年里。看到他眼角涌出的泪水,她还以为是音乐那纯粹的美打动了他。而他始终都没有机会告诉她,他流泪是因为别的原因。
一声模糊的响动引起了博斯的注意,有人在用拳头敲他这一侧的车窗。博斯条件反射地把左手伸进外套去掏枪,但他的腰间却空空如也。他转过头去,看到了一张老妇人的脸。脸上刻着的一道道皱纹诉说着她的苍老,就如军服上代表军阶的杠杠一般。敲完窗子之后,她伸出了摊开的手掌。博斯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劲儿来,连忙从钱包里掏出了一张五美元的纸币。他发动了车子,以便摇下车窗把钱递给她。她没有作声,拿上钱就走开了。博斯目送着她离去,心里想着她是怎样流落到这条小巷里来的。他自己又是怎么来的呢?
博斯把车开出巷子,回到了好莱坞大街上,再次开始在街上巡游。一开始他漫无目的,不过很快就有了目标。他还没做好跟康克林或是米特尔正面冲突的准备,但他知道他们住在哪儿,也想看看他们的居所,看看他们的生活,看看他们如今的光景。
他沿着好莱坞大街开下去,然后转入阿尔瓦拉多街,再沿着那条街开到了第三街,从第三街折向西边。在第三街上,他先是看到了人称“小萨尔瓦多”的贫民区,然后又经过了汉科克公园那些风光不再的大厦,最后才来到了拉布里公园。那是一个庞大的居民区,有许多公寓楼、共管公寓①和老人院。
博斯找到了奥格登道,沿路慢慢开下去,最终看到了拉布里公园生命关怀中心。生命关怀,他想,又一个绝妙的讽刺。这地方关心的可能只是你什么时候死,好把你的位置腾出来卖给下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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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这样做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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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加州时间①凌晨四点四十分,博斯乘坐的飞机降落在了坦帕国际机场。目光呆滞的博斯靠在经济舱的窗边,生平第一次看见太阳在佛罗里达的天空中升起。飞机在地面滑行的时候,他脱下手表,把时针往前拨了三个小时。他很想到最近的汽车旅馆去好好睡上一觉,但却知道自己没有这样做的时间。他随身带着美国汽车协会绘制的地图,从地图上看,从机场去威尼斯至少要开两个小时的车。
“看到蓝天的感觉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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