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斯,你对自己做过的最糟糕的事情是什么?”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最糟糕的事情是什么?什么事情会让你睡不着觉,当你翻来覆去想它的时候?”
他想了一会儿才回答。
“我不知道。”他勉强笑了一笑,笑声既短促又牵强。“我做过很多不好的事,其中有不少都伤害到了自己。至少,我时常会想到那些事情……”
“能说一件来听听吗?尽管告诉我,没什么关系的。”
他也知道这没什么关系。他觉得自己几乎可以对她坦白一切事情,而且不会有面临苛刻评判的危险。
“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基本上是在一个儿童收容所里长大的,那是个跟孤儿院差不多的地方。我刚到那儿没多久的时候,一个大孩子抢走了我的鞋子,我的运动鞋。他穿不了那双鞋,拿着它也没什么用,但他还是拿了,因为他知道自己有这个能耐。他是收容所里的霸王,所以就抢了我的鞋子。我没敢做任何反抗,这事让我很伤心。”
“可这事儿不是你干的,你说的这些不是我——”
“别急,我还没说完。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这些,所以才跟你说。听我说,后来我长大了一些,也成了那地方的一个‘大人物’,于是就干了同样的事情。我抢了一个新来的小孩的鞋子。他个子比我小,我根本穿不了他的鞋子。不管怎样,我还是把鞋子给抢来了,然后就……我记不得了,大概是把它给扔了吧。我抢它就因为我抢得到。我在别人身上重演了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就算是现在,我还是会时不时地想起这件事情,想起来心里就不好受。”
她用力地捏了捏他的手,这个动作让他觉得她是想安慰自己。不过,她什么也没说。
“这是你想听的那种故事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又捏了捏他的手。过了一会儿,他又开了腔。
“不过,让我觉得最后悔的一件事情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女人离去。”
“你是说放跑了一个罪犯吗?”
“不是,我是说我和她曾经住在——我和她曾经是情侣,当她要走的时候,我并没有正儿八经地……采取任何行动。你明白吗,我并没有努力挽留。当我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有时我会觉得要是我这么做了的话,没准儿就能改变她的心意……我说不上来。”
“她说过她为什么要离开你吗?”
“她只是太了解我了,我没有任何怪她的意思。我心里有包袱,跟我相处并不那么容易。在我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里,我都是自个儿过的。”
他静静地等着,沉默再次占据了房间。他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她还有话想说,还希望他问她点什么。可是,等她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却拿不准她说的是他还是她自己。
“他们说,有的猫儿脾气暴躁,对所有人都龇牙咧嘴,又抓又挠,就算对喜欢它、想安慰它的人也是一样。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说明它小的时候受了冷落。”
“我没听过这种说法。”
“我相信这话是真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把手往上挪到了她的胸部。
“这就是你的故事吗?”他问道,“你是说自己小时候受了冷落。”
“谁知道呢。”
“你对自己做过的最糟糕的事情是什么,洁斯敏?我觉得你想说给我听。”
他知道她希望听到这个问题。彻底坦白的时间到了,而他开始相信,整晚上的交谈都在按她的计划发展,最终的目的地就是眼前的这个问题。
“你没有努力留住该留的人,”她说,“而我却苦苦留着不该留的人。我坚持得太久了。事实是,我知道这样下去会是什么结局,我内心深处是明白的。我就像个站在铁轨上的人,眼睁睁看着火车开过来,却被明亮的车灯照得没法动弹,没法救自己的命。”
他睁大眼睛在黑暗中凝望,但却只能勉强看见她肩头和脸颊的轮廓。他贴近她,吻了吻她的颈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可你还是走出来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是啊,我走出来了,”她若有所思地说,“我走出来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伸手到被单下面摸到了他的手,把那只手扣在她的一个乳房上面,她把自己的手放到了他的手上。
“晚安,哈里。”
他等了一会儿,听到她睡梦中的均匀呼吸之后才渐渐睡去。这一夜没有梦境,有的只是温暖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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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略迟疑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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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第二天早晨,博斯首先醒了过来。他洗了个澡,没跟洁斯敏打招呼就用了她的牙刷。接着,他穿上头天穿的衣服,到外面去取来了放在车里的手提包。换上干净衣服之后,他进厨房去找咖啡,但却只找到了一盒袋泡茶。
放下喝咖啡的念头,他开始参观洁斯敏的公寓,古旧的松木地板在他脚下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起居室的装饰跟卧室一样简朴,里面没有电视,只有一张铺着米色毯子的沙发,一张咖啡桌和一台带磁带舱却不带CD播放机的老式立体声音响。跟卧室一样,起居室的墙上也是空无一物,只有一些蛛丝马迹暗示着那儿曾经有过什么东西。博斯看到灰泥墙上有两根钉子。钉子上没有锈,也没有油漆的痕迹,想来是刚钉上去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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