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房屋又少又稀疏,每一栋都像是人类在这片荒芜土地上的一个据点。这儿的街道早就已经规划好,路面也己经铺好了,只是新兴城市拉斯维加斯的触角暂时还没能伸过来。不过也要不了多久了,因为这座城市正在以野草的速度向四周蔓延。
前方出现了一座颜色跟可可饮料差不多的山峦,道路开始向上延伸。一列十八轮自动装卸卡车载着沙子轰隆隆地驶过,出租车被震得晃动起来。卡车上的沙子就是从司机刚才提过的那些采沙场里挖来的。不久之后,平整的公路变成了砂石路,出租车扬起了灰尘。博斯不由得担心起来,怀疑市政厅里那个烦人的主管给了自己一个错误的地址,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到了。
眼前是一栋不成章法的农庄式房屋,墙上刷着粉色的灰泥,白瓦房顶上满是尘土,市政厅按月向克劳德·伊诺寄发退休金支票的地址就是这里。往房子背后望去,博斯发现连这条砂石路也已经到了尽头。这房子就是道路的终点,再没人比克劳德·伊诺住得更偏僻了。
“我可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地方,”司机说,“你还要我等吗?这简直就跟到了该死的月球一样。”
她已经把车开进私人车道,停在了一辆七十年代晚期出厂的奥兹·卡特拉斯轿车①后面。这栋房子附有一个车库,车库里停着另一辆轿车,上面罩着防水布。防水布靠车库里面的部分是蓝色的,露在阳光下的部分却几乎已经被漂成了白色。
博斯掏出钱,把过来的三十五美元车费付了。接着,他又拿出两张二十美元的钞票,将它们撕成两半,然后把两张钞票的各一半递给了她。
“你在这儿等,回头我就把钞票的另一半给你。”
“还得加上回机场的车费。”
“是要加上。”
博斯从车里出来,心想要是没人应门的话,这可能就是拉斯维加斯有史以来消失得最快的四十美元了。不过他运气还不错,没等敲门就有一个六十七、八岁的女人把门打开了。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他想,在这栋房子里,一英里之外有人来你都看得到。
空调的凉风穿过打开的门吹到了博斯身上。
“是伊诺夫人吗?”
“不是。”
博斯掏出了笔记本,把抄在上面的地址跟钉在门边墙上的黑色门牌号对了一下。地址没错。
“难道奥利芙·伊诺不住这儿吗?”
“你刚才没问这个。我只是说我不是伊诺夫人。”
“那我能跟伊诺夫人谈谈吗?”她的死抠字眼惹恼了博斯,于是他把警徽亮给她看了看,那是他下船之后从麦基特里克手里要回来的。“这是警察公务。”
“是吗,那你不妨试试。她已经有三年不跟任何人说话了,至少是不跟她臆想之外的人说话了。”
她做了个“请进”的姿势,博斯进了屋,发现屋里很是凉爽。
“我是她妹妹,在这里照顾她。她这会儿在厨房里。刚才我们正在吃午饭,接着我就看到路上扬起了尘土,听到你来了。”
博斯跟着她沿着铺了地砖的过道走向厨房。屋子里有一股陈旧的气味,一股尘土、霉变和尿液混合而成的气味。厨房里放着一把轮椅,上面坐着一个侏儒般的白发女人,身子勉强填满了轮椅的一半。轮椅前面有一个可以折叠的托盘,这女人的双手交叠在托盘上。那双手瘦骨嶙峋,颜色白得跟珍珠一样。她两只眼睛里都有混浊的蓝色白内障,看起来已经对身外的世界完全没了反应。博斯还注意到,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碗苹果泥。不过是几秒钟的工夫,他就弄清了眼前的形势。
“她八月份就满九十了,”伊诺夫人的妹妹说,“要是她能活到那时候的话。”
“她像这样已经有多久了?”
“很久了,我已经照顾她三年了。”然后她俯身凑到侏儒老妇的脸上,大声补了一句,“我说得对吗,奥利芙?”
这个响亮的问题似乎触发了什么机关,奥利芙·伊诺的下巴动了起来,但却没有发出什么有意义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她停止了动作,妹妹也直起了身子。
“没关系的,奥利芙。我知道你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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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声音没那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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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话的时候她声音没那么大了,大概是怕奥利芙的嘴里真的蹦出什么否认的话来。
“你叫什么名字?”博斯问道。
“伊丽莎白·希冯。你问这干什么?我看到你警徽上写的是洛杉矶,不是拉斯维加斯。你跑这儿来管什么闲事?”
“这可不是什么闲事。我要查的是她丈夫的事情,跟他以前办的一件案子有关。”
“可克劳德五年前就死了。”
“他怎么死的?”
“死了就是死了呗,他的发动机熄火了。他就死在这儿的地板上,差不多就在你我站的这个位置。”
他们都低头看了看地板,就跟伊诺的尸体还在那儿似的。
“我是来看他的东西的。”博斯说。
“什么东西?”
“不知道。我想他也许保存着以前当警察的时候的一些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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