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马上给他打电话,我还要——”
“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儿。”
“我知道。我要你给他打电话,跟他说你今晚想见他。你跟他说,必须得是今天晚上,说你要谈约翰尼·福克斯和马乔里·洛的事情。还有,叫他别跟任何人说你要去的事情。”
“这我办不到。”
“你当然办得到。你的电话在哪?我来帮你打。”
“不行,我的意思是,今天晚上我不能去见他。你不能替——”
“今晚上你用不着去见他,蒙迪。我会替你去。你的电话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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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拥有过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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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到了拉布里公园生命关怀中心,博斯把野马车停在中心前面的一个访客停车区域,然后下了车。中心里面黑黢黢的,建筑的上部只有很少几个窗子里有灯光。他看了看表——现在才九点五十分——然后往大堂的玻璃门走去。
走过去的时候,他觉得喉咙有点发紧。早在他刚读完凶杀案卷的时候,他就已经隐约意识到自己的目标是康克林,而自己也最终会有今天这个举动。他就要跟自己心目中的凶手正面交锋了,这个人杀害了他的母亲,然后又利用自己的地位和党羽逃脱了法律的惩罚。对博斯来说,康克林就象征着所有那些他从未拥有过的东西:权力、家庭和满足感。调查过程中有许多人跟博斯说过康克林是个好人,但这些都没有意义,因为他知道这个好人背后的秘密。每走一步,他心里的怒火就旺了一分。
门里的台子后面坐着个穿制服的保安,正在填从《洛杉矶时报周日刊》上撕下来的纵横字谜。说不定,他从这期周日刊出版那天起就已经开始填了。他抬起头来看着博斯,就跟知道他会来似的。
“我是蒙迪·金,”博斯说,“有个住客在等我,是阿诺·康克林。”
“知道,他打过电话下来。”保安拿起一块写字夹板看了看,然后把写字板掉了个个,递了支笔给博斯。“他已经很久没有访客了。麻烦你在这儿签个字,他在楼上的九○七房。”
博斯签了字,把笔扔在写字板上。
“你来得有点晚了,”保安说,“一般到九点就不让访问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赶我走吗?那好。”他举起了手里的公文包。“明天你不妨让康克林先生转着轮椅下来,上我办公室去拿这些东西。我是专程来的,老兄,专程为他来的。让不让上去都行,我无所谓。有所谓的是他。”
“噢,噢,噢,打住吧,伙计。我只是说时间晚了,你却不让我把话说完。我会让你上去的,没问题。康克林先生专门关照过,再说这儿又不是监狱。我的意思只是别的访客都已经走了,明白吗?别人都在睡觉,你小声点儿就行了,用不着发那么大脾气。”
“907房,对吗?”
“没错。我会打电话跟他说你上去了。”
“谢谢。”
博斯也不道歉,直接往电梯走去。保安从他视野中消失之后,他立刻就忘了这人的存在。此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件事、一个人。
电梯的速度跟住在中心里的那些老人一样慢,好不容易才到了九楼。博斯走过了一个护士站,但却没看见有人,夜班护士显然是照顾某个住客去了。他一开始走错了方向,反应过来之后又掉头走向走廊的另一端。走廊里的墙漆和油地毡都是新的,但即便是像这样的顶级养老院也没法完全掩盖空气中萦绕的尿水味和消毒水味,以及紧闭的门背后那种幽闭生活的气息。找到九○七房之后,他敲了一下门,接着就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叫他进去。那声音与其说是低语,还不如说是呜咽。
博斯推开了门,里面的景象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房间的大部分都笼罩在黑暗之中,只有床边亮着一盏小小的阅读灯。一个老年男子坐在床上,背后垫着三个枕头。他虚弱的手里拿着一本书,鼻梁上架着一副双光眼镜。让博斯觉得诡异莫名的是,这位老人腰部四周的被面都起了褶,床上其他地方的被面却是平的。床也是平的,说明这老人没有腿。床右边放着的一把轮椅更加剧了博斯的惊骇:轮椅座位上扔着一条格子毛毯,一双穿着黑裤子和懒汉鞋的腿从毛毯下面伸了出来,一直伸到了轮椅的搁脚板上。眼前的情景就像是这个人半个身子坐在床上,但却把另一半留在了轮椅上。博斯心里的困惑想必是露在了脸上。
“那是假肢,”床上传来了一个刺耳的声音,“我失去了双腿……是因为糖尿病。我身上几乎什么也不剩了,有的只是一点老人的虚荣。这双假腿是我在公开场合露面时用的。”
博斯走近了灯光。老人的皮肤是一种泛黄的苍白色,就像是剥落墙纸的背面。他的脸瘦骨嶙峋,眼睛深藏在阴影之中,只有耳朵边上还有几缕稀疏的头发。他干瘦的手上包着满是斑点的皮肤,下面突起着蚯蚓一般的蓝色血管。博斯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已经死了。主宰他身体的显然是死亡,而不是生命。
康克林把书放到了桌上的灯旁边,这个动作似乎也让他费了不少力气。博斯看到了书的名字:《霓虹雨》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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