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半天,直到傍晚时分,两人才回到酒店。
鹿谷和昨天晚上判若两人,显得精力充沛,似乎很想到外面喝上几杯。但江南今天却疲惫不堪,怎么也打不起精神。半天时间,和几十个素昧平生的人见面,而且都是不熟悉的研究室的学生和学者。虽然基本上都是鹿谷在说,但他也在思考推测。江南觉得肩膀和脖子酸疼无比,胃也不舒服。
此时,他无意想到了四年前的“十角馆”事件。当时,他和鹿谷两个人像侦探一样,在各处跑来跑去。现在他还记得,那时自己被很强烈的徒劳感以及自我厌恶感折磨着……当时和现在的情况不同,但是他依然痛感自己成为不了“名侦探”。不,自己连福尔摩斯的助手华生那样的角色也没有资格当好。
“事情已经很有眉目了。”在昨天那个咖啡室里,鹿谷吃完“北海洛利亚”后,兴致高昂地说了起来,“能碰见橘老师,真是我们的幸运。你说呢?江南君。”
“是的。”江南有意识地伸伸腰,想振作一下精神,“当我听说天羽博士患有内脏逆位症,真的非常吃惊。”
“是的。一般叫做右心症。说得通俗点就是心脏在右边,其实其他的器官也是左右颠倒的。当然也有光心脏在右边的,但这会产生许多问题。”
“如果全部器官都颠倒了,反而对健康没有影响吗?”
“我是这么听说的。很多人都是在学校的健康检查中才发现自己患有内脏逆位症。”鹿谷从烟盒里掏出今天的第一支,也是最后一支烟,“他竟然将自己的身体畸形用‘我是生活在镜子里的人’这样的话表现出来,这说明天羽博士与学者相比,更适合做一个文学家或者画家。有空,我一定要看看他写的论文。”
“橘老师还提到了他养女失踪的事情。”
“是呀。可惜的就是不知道确切的年份。但我以他们的话为依据,计算了一下时间,制作出这样一个表格,你看看。”说着,鹿谷打开笔记,在其中的一页上,写着一个与天羽博士有关的简单年表:
1947 进入T大学,成为新学制生效后的第一批学生。与神代一起,参加了同人杂志社的活动。
1951 进入研究生院学习。
1953 进入T大学的博士院学习。
1957? 去塔斯马尼亚大学留学。
1960? 成为H大学的副教授。
1964? 理沙子出生,天羽的妹妹死了,他将理沙子收为养女。
1970 在阿寒建造了黑猫馆。
1976? 理沙子(12岁)失踪。
1978 离开H大学。
1982? 破产,下落不明。
“通过这个年表,能大致想像出过去发生在天羽博士周围的一些事情。如果允许臆测的话,凭这个年表,我可以说明当时他在考虑什么,曾经产生过什么样的冲动等。”
“是吧。”
江南无精打采地附和着,鹿谷继续说下去。
“我们可以暂且把鲇田手记中出现的白骨假定为是那个失踪的理沙子。十几年前,她在黑猫馆死了。从她的尸体被藏匿于地下室甬道这个事实来分析,可以认定是他杀。而且,正如手记中冰川隼人所分析的,那个凶手很有可能就是理沙子的养父、别墅的主人——天羽辰也本人。”
“是的,你说的有道理。”
“但是为什么博士要亲手杀死自己疼爱有加的养女呢?你考虑过这个问题没有?江南君。”
“这个……”
“虽然有点主观臆断,但我还是得出一个结论。橘老师不是用微妙的语气说博士对女性不感兴趣吗?而且,中村青司也说他有特殊嗜好。怎么?还没明白过来?”
“是的,我还是不太明白。”
“哎呀,是吗?”
鹿谷叼上烟,点上火,有滋有味地抽起来。他拿起放在桌边的黑色活页本。里面是那本手记的拷贝件。
江南也有一份拷贝件,原件则归还给了鲇田本人。鹿谷没有再说什么,神情严肃地翻开活页本。
“你能告诉我结论吗?”
江南表现出不满,鹿谷露出一丝苦笑。
“你自己再好好考虑一下。我也有许多地方不太明白。尤其是这本手记中的内容,我是越看越觉得有许多纳闷之处。”鹿谷从衬衫的口袋里掏出红色签字笔,在手记的拷贝件上写着什么。江南则无聊地撑着胳膊,看着鹿谷。
“对了。”很快,鹿谷又抬起头,“刚才我给鲇田老人打了一个电话,听说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他说只要明天没有大雾影响飞机着陆,晚上之前,可以赶到钏路的酒店。”
“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
“是的。我想在傍晚前赶到。在那里还需要调查几件事——今天晚上要早点休息。”
5
第二天,他们乘坐的是途经石胜线的特快列车“天空”号。
虽然昨天很早就上床了,但是由于精神极度亢奋,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到上火车的时候,江南还睡眼迷离的。鹿谷好像也一样,不停地揉着眼睛,打着呵欠。从札幌到钏路的五个小时不到的路程中,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在摇晃的列车上呼呼大睡。下午3点前,他们到达钏路。与东京相比,札幌的气候就很舒服了,而这里则更为凉快。路上的行人大多穿着长袖衬衫。听说在这里,即便是盛夏,平均最高气温也不会超过20度。薄雾弥漫下的城市让人感受到别样的风情,仿佛整个城市都渗透出淡淡的水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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