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是什么真话不能说?”汤爷坐起来,“反正这里也没人,说来听听?”
翟庆左右看看,将食指立在嘴前:“嘘,不能说,说了要惹上麻烦的。都有麻烦,尚书要又麻烦,下面的人也要有麻烦,惹不起啊,惹不起!”
“我才不信世上有这么厉害的人,竟让户部尚书也害怕?不信不信。”汤爷说道。
翟庆狠狠拍了一下大腿,似乎被汤爷的话给气着了。
“你啊,怕不是个傻子吧!要想弄死谁,与官职与否有关吗?历来都是下面的弄死上面的,只要有手段,只要够狠,只要有人跟着他能够得利。无辜的人会死,杀人的人却可以得到升迁。周而复始。”翟庆看汤爷还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于是凑近了在他耳边说,“好,我就告诉你……”他又左右看看,又附耳对着汤爷说,“你听过‘暗账’吗?”
“暗账?”汤爷眸子一闪。
“就是暗账,有人拿着明面上的钱,做了别的事。户部有人要去告发,接着就被打成了乱党,看我,我知道他们是无辜的,我知道……但就是因为我知道,因为我向替他们伸冤……然后……然后就再也没人相信我的话了,因为我疯了,疯了!”
翟庆说着,哈哈大笑了起来,摇头晃脑地开始学着汤爷开始吟曲儿。
汤爷开始感觉到事情似乎有些严重,沉默半晌,迅速爬起身准备返回将这个消息递回去。
刚刚背上货篓,忽然又听翟庆道了一句。
“明知要被冤死之人,必是要留下点什么给后人。那传世的悲凉,冤屈无处诉的悔恨,是长长久久无法消磨的。鬼是有眼睛,会看得,不像这世间的人呐,都是瞎的。”
汤爷顿住步子,回头看向翟庆,他已经在那里钓着无望的鱼。他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方才那番话不像是出自一个疯癫之人的口。
真疯耶?假疯耶?
反正,真疯假疯,世人也皆辨认不出。就像翟庆的话一样,这个世道,人是瞎的,纵是没瞎,也都是闭着眼睛的。
汤爷叹口气,拢了下货篓,准备回去复命了。
……
一个时辰后,唐玄伊收到了汤爷写的字条。
字条上正反两面都有字,正面写了几个词:乱党、暗账、告发、伸冤。
而背面,则写一行话,这行话看起来并不是很重要,是汤爷原封不动地复述了翟庆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222章 沈字
果然,像他推测的一样,当年倪敬交给陛下的名单夹杂了别的东西。
而现在,他必须要找到证明这件事的证据。
唐玄伊思忖片刻,反复读了几遍翟庆的话,是翟庆想要告诉他的话。
“户部暗账,在巡官后人的手上。巡官的后人……”
他轻轻眯住俊眸,然后烧掉了字条。
“来人,叫秦少卿。”
吩咐下去之后,唐玄伊缓缓坐回席上,看向落在烛火旁的灰烬。
其实,有那么一瞬,他不希望这几者之间产生关系,因为如果相互没有关联,案件就是案件,单独的可论的案件,可以像以前一样一一解决。可现在不同了,翟庆的话将事情推向了更加可怕的深渊。
前方还有什么,明明就在面前,伸手却无法触及,甚至不知与之距离还有多远。
他有些累,脑中却忽然闪过一个人儿的小脸,唇角不仅抿动一下。
……
天真是凉了,唐府的后院亭子里几乎可以看见一层薄薄的霜雾。
沈念七拢了拢外袍,打了个喷嚏,眼看毛笔上的墨汁差点儿滴在《骨鉴》上,立刻挪开右手,这才避免了一场灾祸的发生。
没办法专心,脑子里都是唐卿的事。
总觉得,自从往生阁事情变少了之后,他们就有种无法见面,她几次想扔下笔然后去找他,可是女人要矜持一点不是吗?
但就唐卿那性子,一旦扎进案子里,之前萌生的婚嫁念头一冷却,那她不也凉了?
越想就越焦躁,沈念七索性将毛笔一放,皱着眉沉思起来。
对唐卿来说,她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她确实感觉到唐卿对自己不错,但是他对王少卿秦少卿也不错,之前看似也吃了几回醋,但她也不能确认唐卿究竟是真吃醋,还是因为她扰乱纲纪所以生气。
她读不懂唐卿,这个男人总是可以将情绪收敛到滴水不漏。还有,若是两人当真可以更进一步,要成婚,还要……
不知为何,“父亲”两个字突然席上心间,虽然为了唐卿暂时将此事压下,但是原本就在日益膨胀的念想,如今已经不知不觉到达了边缘。
忽然想起什么,沈念七抓上《骨鉴》便朝屋中跑去,将之丢在案几上,然后开始在自己的行囊里翻找,衣服、玩物、骨渣……各式各样的东西被甩了出来,直到摸入最底下,才捏出来一块泛青的玉佩。玉佩上面没有特别复杂的纹理,就是一块圆圆的玉,捂在手里微微发凉,下面挂着一缕陈旧的穗子。她用指腹反复在下面摸索,而后对着烛火查看,果然见到一个字:沈。其字矫若惊龙,必是出自书法极佳之人。
她将玉佩攥在手里,心情有点忐忑。这时她出生就带在身边的东西,师父之所以给自己摘姓为沈,正是由此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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