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佩先生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似乎沉入阴郁的空想中。
"你是在什么情况之下见到那几个人的呢 ?"桑代克问道。
"啊,"德拉佩叫道,突然激动起来,"当时的状况很特别,令人怀疑。我那天到伊士维区去买点东西。上午十一点左右,我正在一家店里购物时,注意到有两个人在望着橱窗里,或者不如说是假装在看橱窗里的东西,同时急切地交谈着。他们衣着光鲜,但有点土气,像是有钱的农夫。这很有可能,因为那天正是赶集的日子。可是我觉得他们的相貌看来很眼熟。我更注意地看了看他们,然后我突然很不舒服地想起他们很像里奇和贾扎德。并不是很像,感觉有点相似,可是差别也很大,不像是仅仅因为时间隔了很久所能造成的。而且,像贾扎德的那个人在左眼下方的面颊上有一粒很大的黑痣,另外那个则在一边眼睛上架着单片眼镜,还留着上了蜡的胡子,而里奇以前一向把脸修得很干净,也从不戴眼镜。我正想着这些时,他们抬起头来,正好看到我专注而怀疑的眼光,便由橱窗前走开了,等我买完东西,走到外面街上时,他们己经失去了踪影。那天晚上,我在回车站之前到镇外的河边散步时,看到一艘游艇正被拖往下游。三个男子在前面的堤岸上走,拉着一根长长的电缆,一名男子站在驾驶舱里掌舵。当我走近了些,读出船舷上的船名'水獭号'时,掌舵的男子转过头来,我大吃一惊,认出他是我的旧识赫恩。不过,对方并没认的我来,因为我在这段时间里留起了胡须。我继续走着,没有露出认识他的表情.不过等我再看另外三个人时,正像我害怕的那样,认出了他们正是那四人帮的其余三人。我想必是对贾扎德看得太仔细了,因为他突然停了下来叫道,'哎呀,是我们的老朋友泰德! 我们失散多年,让我们想念不巴的兄弟!'他热情洋溢地伸出手来,开始向我问候,可是我打断了他的话,说我不想再重拾我们的友情,然后转身大步走开,连头都没回。这次见面当然让我想了很多,想起我在镇上所见到的那两个人,很难相信他们和我那两个损友容貌相似是纯属巧合。可是我在河边见到里奇和贾扎德时,发现他们和那天有点不一样,尤其是注意到贾扎德脸上没有黑痣,而里奇像以前一样没有留胡子。一两天之后,我所有的怀疑都因为当地报纸的一段新闻而解开。在我到伊士维区去的那天,有好几张伪造的支票在三家银行兑现,兑换的是三个衣着光鲜,像是有钱农夫的男子,其中一人在左颊有颗黑痣,另外一个的特征是留着上了蜡的胡子,戴着单片眼镜,第三个人的外表我就没见过了。每一张假支票的金额都不大,但这些使用伪造支票的人诈骗所得的总数将近四百镑; 最有意思的是那些支票是用照相的方式制成,水印虽不完美,却仿制得很巧妙,显然这些嫌疑犯都很聪明谨慎,愿意为了安全而花费偌大心力,而他们小心从事的结果,让警方无法查出他们的身份。 就在第二天,我碰巧走到马斯顿港,看到'水獭号'停泊在港内的码头边。我一认出那条船,便马上转身走开,但一分钟之后,碰上了正要回船上去的里奇和贾扎德。贾扎德露出一副意外的表情向我招手。'什么!你还在这里混呀,泰德?'他叫道,'你太不小心了,小子。我劝你赶快逃之夭夭。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问道。'啧啧,'他说,'我们跟别人一样会看报的,我们知道你去伊士维区干了千|么好事。可是你还在这一带混着,随时会被人逮到,未免太蠢了吧。'这种暗示性的指控使我惊愕得瞠目结舌,呆立在那里。在那不幸的时刻,一个当地店主走过,我曾向他订购了家用织品。他看到我就停下来,触帽行礼。'对不起,德拉佩先生.' 他说,'如果你认为合适的话,我明天早上会把货送到桑德斯利。 '我说没问题,在那个人走了之后,贾扎德的脸上露出狡猾的微笑。原来你现在是住在桑德斯利的德拉佩先生了,是吧?'他说,'呣,我希望你不会骄傲到不来看看你的老朋友们。我们会在这里停留一阵子的。' 那天晚上,赫恩出现在我家门口。他是以那帮人的使者身份前来的,请我为他们做点事--事实上,就是要伪造支票签名。我当然拒绝了,而且很直截了当,结果赫恩暗示如果我和他们为敌的话,可能会有什么后果,最后竟然说出虽加掩饰,却清楚不过的威胁。你们一定会说我太愚蠢,应该把他赶出去,或是威胁说要把他们整帮人交给警方:可是我本来就不是个很有勇气的人,也承认我心里很怕那个狡诈的魔鬼贾扎德。接下来的事就是赫恩到桑德斯利住了下来,尽管我尽量躲着他,他却不断地来找我。那艘游艇显然也打算在港里停上一段时间,因为我听说一个本地的船员给找去当帮手,而且我常常碰到贾扎德和那帮人里其余的几个,他们全部声称伊士维区的诈骗案是我做的。有一天我居然愚蠢到被他们哄上了船,说是只耽搁几分钟,等我要上岸时.才发现缆绳已经解开,船驶离了港口。我起先勃然大怒,可是那三个恶棍一副很开心的模样,对能硬逼着我一起开船出游的事非常高兴。我慢慢冷静下来,换上一双胶底鞋,免得我的鞋钉在光滑的甲板上留下痕印,然后帮着一起驾船,玩得还颇为开心。从我发现自己渐渐又和那几个愉快的恶棍恢复先前的亲密关系之后,对他们的惧怕也与日俱增。我有一次愚蠢地提到我在伊士维区一家店的橱窗后所看见的事,他们显然讲着笑话把这件事蒙混过去,我却能感到他们因此相当困扰。他们更加努力地诱骗我加入,赫恩几乎每天都到我家来找我一一通常都带着文件和签名,想说服我模仿。几天前,他提出一个令人吃惊的新计划。我们当时正在花园里散步,他又怂恿我重新加入他们那一帮--不用说当然没有成功。然后他在花园尽头那道紫杉树篱前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沉默了一阵之后,.突然说道,'那你是完全拒绝加入我们了?''当然!'我回答道,'我现在既有钱,又颇有地位,为什么还要跟一群坏蛋混在一起呢? ''当然,'他同意道,'你要是那样的话就太笨了。可是,你知道,你对这次伊士维区的案子一清二楚,更别说我们其他的小问题了,而你以前曾经出卖过我们一回。所以,你应该相信我说的话,现在贾扎德既然找到了你,就绝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的,除非你有什么把柄落在我们手里。你知道得太多了,是吧?只要你是清清白白的,对我们来说就是一大威胁。事情就是这样,你很清楚,他可是个什么都不怕的人,而且精得像个鬼。''我知道。'我意气消沉地说。'很好,'赫恩继续说道,'现在我要跟你提一个计划,如果你答应给我一小笔年金--你很轻松就能付得起的--或是一次付我一大笔钱,我就让你从此不再受贾扎德和其他人的骚扰。 ''你要怎么做?'我问道。 '很简单,'他回答道,'我对他们已经厌倦了,受够了这种不安定的危险生活。我现在打算把我的过去一笔勾销,同时也让你脱困; 可是我一定要安排好将来的生活。''你是说你要成为污点证人?'我问道。'对,只要你肯每年付我一两百镑,或是在那帮人被定罪时一次付我两千镑。 '我吃惊得好久说不出话来,在我坐着考虑这个令人惊讶的提议时,树篱外突然传来强忍住的喷囔声,打破了寂静。赫恩和我吓得站了起来,马上听到树篱外的小路上响起匆忙的脚步声。我们冲过花园,打开园门,由一条侧巷穿出去,可是等我们跑到那条小路上时,一个人影也没看见。我们在附近很快地搜查了一阵,毫无结果,然后回到了屋子里。赫恩面色煞白,非常激动,而我必须承认这件意外的事也让我很不安。'这事真他妈的糟糕。'赫恩说。'的确,'我承认道,'不过我想那只是某个好管闲事的乡巴佬。 ''我倒不觉得是这样,'他说,'反正,坐在树篱边上谈秘密的事情,我们也真是疯了。 '他沉默着,陪我在花园里闷闷不乐地来回走了阵,然后,再次简短地要求我考虑他的提议之后便离开了。 我一直到昨天晚上在那条船上才再次见到他。毕德福早上来找我,请我去和他们共进晚餐。我起先加以拒绝,因为我的女管家当天晚上要到伊士维区她妹妹家去,而且还要在那里过夜,我实在不想让房子空着。不过我最后还是答应了,说好要早点让我回家。于是我就去了,赫恩和毕德福在码头边的小船里等我--因为游艇开到了外面浮标附近--我们上了船,过了一个愉快而热闹的夜晚。毕德福在十点时送我上岸,我直接走回家里,上床睡觉,赫恩本来要陪我回来,可是其他的人坚持要他留下来,说他们还有些生意上的事要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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