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尼警佐在诊疗室等你,先生。"我才进门,女佣就告诉我。
"讨厌的潘尼警佐!"我叫道,"桑代克博士在陪着他吗? "
"没有哩,先生。"咧嘴笑着的女孩回答道,"桑代克博士逐(出)去了。"
"逐去了!"我重复了一句。因为吃惊我无意中模仿了她的口音。
"是的,先生,你刚走他就逐去了,先生,骑着自行车。车上绑了个篮子--至少是个有盖子的小篮子--还向厨子借了个水盆和一把大汤匙。 "
我瞠目结舌地望着那个女孩子。的确,桑代克的行为方式真是令人不解。
"呃,先赶紧给我弄点晚饭," 我说,"我去看看警佐想要干什么。"
我一走进诊疗室,那位警官就站起身来,把头盔放在桌上,用秘密而郑重其事的态度迎了上来。
"哎,先生,"他说,"事情搞糟了。我逮捕了德拉佩先生,把他关在法院里,可是我真希望关的是别人。 "
"我想他也希望如此。"我说。
"你知道,先生,"警佐继续说道,"我们都喜欢德拉佩先生,他在我们这里住了七年了,就是我们的一份子。不过,我来这里的原因是这样的:好像今晚跟你在一起的那位先生是桑代克博士,那位伟大的专家。德拉佩先生好像听过他的大名,我们大多数人也听过,他很急着想请桑代克梅士为他辩护。你想他会答应吗? "
"我想会的吧。"我回答道,一边回想起桑代克对这个案子的强烈兴趣 ,"不过等他回来的时候我会再问他。"
"谢谢你,先生。"警佐说,"也许你愿意现在就去一趟法院。他看起来很奇怪,那个德拉佩先生,这也难怪啦,所以我希望你去看看他,要是你能带着桑代克博士一起去,他会更高兴,我也一样;因为,我跟你说实话,先生,虽然定他的罪等于让我能在工作上再高升一步,但我情愿发现是我错了。 "
我正把客人送出门时,一辆自行车从打开的大门转了进来,桑代克在门口下了车,一个方形的有盖篮子--显然是从诊疗室带出去的--绑在自行车后架上。我马上把警佐的要求转达给他,问他是不是愿意接这个案子。
"关于替他辩护的事。"他回答道,"我会考虑,可是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去看那个犯人。"
听了这话,那位警佐先走了。桑代克小心翼翼地把那个篮子解下来,就好像里面装着一些价值连城的瓷器,再把篮子抱到楼上他的卧室里;过了相当一段时间后再出现时.他为自己耽误的时间而满怀歉意地笑着。
"我以为你是在换衣服准备吃晚饭呢!"我在他到餐桌前坐下时咕哝道。
"不是的,"他回答道,"我在想那件谋杀案的事,那真是一件最特别的案子,而且复杂程度非比寻常。 "
"那我猜你就会答应替他辩护了吧? "
"如果德拉佩先生肯把他自己的事说清楚的话,我就会答应。 "看来这个条件是能达到了,因为等我们到法院去时,那个嫌疑犯待在一间空办公室里--以他被控的罪名来说,未免太自由自在了点--很想一吐心里的话。
"我希望你,桑代克博士,能在这个可怕的案子里替我辩护,因为我相信你能还我清白。我答应你,对于和我有关的事情,该让你知道的,我都不会保留或隐瞒。"
"很好,"桑代克说,"对了,我看到你换了双鞋子。 "
"是的,我先前穿的那双被警佐拿去了。他说什么要用来和某些脚印比对,可是在桑德斯利村不可能有像这双靴子的脚印,鞋底的钉子排列的花样很特别,我是在爱丁堡定做的。 "
"这种靴子只有一双吗? "
"是的,我没有其他打了鞋钉的靴子了。 "
"这件事很重要。"桑代克说,"现在我判断你有些和这件凶案相关的事要对我们说。我说得对吗? "
"对,有件事恐怕是必须让你知道的,显然对我来说,要再挖出我希望能永远埋藏的过去是件很痛苦的事。不过也许这些秘密除了你本人之外,可以不必泄露给其他人知道。 "
"我希望如此。"桑代克说,"除非必要,否则你可以相信我绝不会让你的秘密泄露出去。你愿意把可能和这件案子有关的事全都告诉我,是很聪明的做法。 "
我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些秘密的事要被公开了,就站起来准备退出去,可是德拉佩却挥手要我坐下来。
"你不必走开,杰维斯医师。"他说,"因为透过你,我才有幸得到桑代克博士的帮忙,而且我知道你们做医生的都能保守病人的秘密和你个人的意见。现在你也能为我的自白保密。首先,我必须很难过地告诉你们,我是个获释的罪犯一一也就是俗话说的'有前科的'。"
他说这番话时,满面羞红,还偷偷地看了桑代克一眼,想知道他有什么反应,但他看到的是我朋友无动于衷的面孔,就像看一个木雕头像或是石头面具一样; 在他的话得到微微一点头的认可后,他继续说道。
"我过去所做的错事,也有成百上千的人做过。我以前是一个银行职员,在那个并不是很有发展前途的行当里,尽力做得和我所能期待的一样好。不幸的是我认识了四个损友,他们全是年轻人,不过比我年纪大一点。我们五个人是好朋友,结成了像小社团或俱乐部似的组织。他们不是那种一般称之为'浪荡子'的人,而是很清醒且行为举止很规矩的年轻人,可是却有小小的赌瘾,这很快就影响到了我。没过多久我就成了他们之中最沉迷的赌徒。打牌、撞球、赛马,各式各样的赌博成为我生活中最大的乐趣,我微薄薪水里的一大部分都不可避免地输掉了。不仅如此,我还发现自己债台高筑,找不出任何还债的办法。不错,我那四个朋友是我主要的--事实上,几乎是我唯一的--债主,可是欠的债都在,也必须偿还。我那四个朋友--名字分别是里奇、毕德楠、赫恩和贾扎德是非常聪明的人,只是等我明白他们聪明到什么程度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我也有我聪明的地方,却是很不好的一点,因为我有能精确模仿别人笔迹和签名的天赋。我的模仿可以做到非常完美,就连写的人自己都无法分辨他们本人的签名和我仿冒的签字。我的朋友们曾经多次请我用我的特技来捉弄其他人,可是这些玩笑只限于我们这个小圈子里,因为我那四个朋友非常小心谨慎地不让外人知道我有这种危险的特长。现在你们毫无疑问地可以预见到有什么样的后果。我的债务虽然不多,却在逐渐累积,我发现自己根本无力偿还。然后,有天晚上,贾扎德提了个方案,我们当时正在他家里打桥牌,而我的糟糕的赌运再一次增加了我的借债。我签下了一张借条,递给桌子对面的贾扎德,他苦着一张脸接过去收进口袋里。'我说,泰德,'他对我说,'这张欠条没问题,可是,你知道,我可不能拿来还债,我的债主要的是现钞。' '我很抱歉,'我回答道,'可是我没办法。''错,你有办法,'他说,'我可以告诉你怎么做。'然后他提出了一个计划,我起初很愤怒地加以拒绝,但在其他人都表示支持之后,我终于也被说动了,而且还真的付诸实行。我设法利用我银行里一些上司的疏忽,取得了些空白支票,在支票上填入很小的金额--不超过两三镑--然后小心地仿冒一些客户的签名,贾扎德刻了些章,盖在账号上,等这些都弄好之后,我就把整批伪造的支票交给他,来抵偿所有我欠这四个朋友的钱。那些支票都送进了银行一一我不知道是谁来提领的;可是让我难过的是,我原先填入的小小金额都被很技巧地改成了相当大的数字,而且几乎全都毫无异议地兑现,只有一张出了问题。那张支票把三镑改成三十九镑,提领的户头却已经透支。出纳起了疑心,扣留了支票并联络了客户。事情当然就爆发了,不单是这一张支票被查到,清查之下,很快连其他的也曝了光。当时的状况我不必细说,总之引起了对我的一些怀疑,我马上吓坏了,最后坦承一切。 接下来我无可避免地遭到起诉,并不是严重的罪名、可是我的确有伪造的行为。虽然我尽量把一部分的罪过推到我那几个邪恶的共犯身上,却未能成功。贾扎德的确遭到逮捕,可是因为证据不足而开释,结果所有伪造的罪责都落在我的身上。陪审团当然判我有罪,我被判了七年的有期徒刑。我在狱中服刑的时候,我的一个叔叔在加拿大去世了,根据他的遗嘱,我继承了他全部数量庞大的遗产,所以等我刑满出狱时,我不但恢复自由,而且还相当富有。我马上抛去了我原有的姓名,改名阿尔弗莱德·德拉佩,开始找一个可以让我安度余年,而且身份不容易被人发现的清静地方。我找到的就是桑德斯利,在这里住了七年,受到街坊邻居的喜欢和尊敬,他们一点儿也没有怀疑到他们之中窝藏了一个有前科的人。这么久以来,我一直没见到那四个共犯,也没听说过他们的消息;我希望,也相信他们已经完全脱离了我的生活,但其实不然。就在一个月前,我又碰到了他们,让我很难过的是,从见到他们的那天开始,我在桑德斯利平静安全的生活就结束了。他们像恶鬼一般偷偷涌进我的生活,把我的幸福变成苦难,让我的白昼充满担忧,夜晚充满恐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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