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在天和金鲁生走在青石板路上,皮鞋踏上去,十分清脆,还有着回声,金鲁生不时地回头看着来路……
安在天:“有鬼?”
金鲁生半真半假:“有人!”
晨雾弥散在路上,似乎真有个影子,向桑树林里一晃又不见了……
三爸的老母亲坐在凳子上,三爸在给她梳头。
三爸:“还不多睡会儿,起这么早又没事儿做……”
老母亲:“别废话,人老觉少,你也有这一天。”
三爸一抬头,看见安在天和金鲁生进了院门,大喜过望:“你们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不回来了……”
安在天:“怎么会呢?起了夜风,昨晚就在青镇住下了。”
三爸把梳子递给老母亲,迎上安在天:“老牛鬼怎么样?”
安在天:“我们租了大船,老牛鬼不想放空船,在青镇码头等客呢。”
“怎么,要马上走?”
“还要带阿炳走。”
三爸喜形于色:“你们领导决定要阿炳了?”
安在天:“时间很紧,我们要马上走,你带我们去说一下,不知道阿炳和他妈会不会同意……”
三爸:“哪会不同意,高兴都来不及。阿炳家的织布机叫了一晚上,肯定是她妈等你们的消息睡不着觉,才起来干活的。走!”
阿炳妈正在擦拭织布机,三爸带着安在天喜洋洋地进来。
三爸:“大妹子,听见喜鹊叫了吗?”
阿炳妈:“安同志回来了……”
三爸:“安同志来带阿炳走的。”
阿炳妈一喜,问:“你们要阿炳了?”
三爸:“那还有错儿,安同志去青镇打了电话,他们领导同意了,安同志一定说了我们阿炳一箩筐的好话。”
阿炳妈:“是呀是呀,阿炳一个瞎子,做不了什么的。”
三爸:“大妹子,我跟你说,我看过安同志的证件,他是国家干部,他们单位也是国家单位,需要像阿炳这样耳朵尖的人……”
阿炳妈问:“你们单位在哪里?上海吗?”
安在天:“比上海远。阿婆,是这样的,我们想让阿炳去我们单位看一看,现在还不知道他能不能为我们做事,如果行的话,到时我们会来接你去看阿炳的,你就知道阿炳在哪里了。”
阿炳妈又担心起来,说:“如果不行呢?”
安在天:“如果不行,我会亲自把他送回来的,你放心好了。”
阿炳妈:“那可你要送他回来噢!他这一辈子,就没出过门,乌镇都没出过。”
三爸趁热打铁地说:“同意了就快给阿炳准备走的东西,安同志他们已经租好了大船,就在码头上等着呢!”
安在天:“不需要准备什么,阿炳用的东西,到时我们单位会给他发的。”
三爸:“听见了没有,大妹子,阿炳要去的是好单位,音乐学院都不发东西的。那你就少准备一点儿,我先带安同志去叫醒阿炳。”
安在天奇怪地:“阿炳不睡在家里?”
三爸:“你看他的床上能睡人吗?他就没睡过。”
金鲁生守在门口,他一转身,发现有个人影在巷口晃了一下。
三人走在弄堂里,金鲁生还是跟在后面。
安在天问:“我们这是去哪儿?”
三爸说:“找阿炳啊。”
“他不住在村里?”
“他住村子里睡不着觉,他耳朵太尖,夜深人静,在我们听来全是静悄悄的声音,会折磨得他夜不能寐。为了能睡觉,他只有到桑园里过夜。村里人见他孤儿寡母可怜,就一起动手给他搭了个小茅屋。”
//
---------------
《暗算》第二章(11)
---------------
“一个人吗?”
“还能有谁陪他?除了鬼。”
“但我想阿炳到桑园里过夜,除了睡觉,可能还有一个原因。”
三爸问:“什么原因?”
安在天:“有个成语叫做‘魑魅魍魉’,哪个字都少不了个‘鬼’字,而鬼在《聊斋》里只有晚上才出现,天亮前就逃之夭夭。所以,晚上好人睡觉,坏人出动。天当房,地当床,夜就是好人当然的被子,也是坏人作恶的屏障。阿炳之所以躲到桑园,也是不想或不忍心知道那么多人世间的罪恶。我们是眼不见,他是耳不闻,心不烦。“
三爸笑了,说:“安同志说的,有那么一点道理。”
有一个小茅屋沿河而扎,面向河水,背向桑树林。从小茅屋背后绕过去的,先看见的是河面和滩地。这一片河面开阔,河滩平缓,远远的,岸边还搁浅着一条小船。
小茅屋门前有一小片空地,地上散落着一堆桑树杆,阿炳折着,将它们依墙晒好,一边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此人穿得像工人,不时东张西望的,尽管衣服换了,还是能让人想起谋害罗山的那个“灰长衫”。这会儿,他正在诱骗阿炳跟他走。
阿炳说:“昨天来的是安同志,你不是安同志,你是新同志……”
52书库推荐浏览: 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