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太后本还怄着气,闻听此语,霎时默然。
好一晌,
啪!
姜太后忽拍案几:
“要不是他们手中握着两个筹码,早该杀了一了百了!”
皇帝摇头:
“母后上回还是太冲动了。逼死了晋阳侯世孙与懿德公主的孩子,不是什么好事。”
晋阳侯府更慌了,更容易被激怒。
姜太后狠叹气:
“可哀家就是气啊!”
但更多的,是怕。
怕他们手中有那份莫名失踪的先皇圣旨,怕崇德太子的孩子还活着。
任何一种情况,都是对他们致命的威胁。
“皇上,”姜太后凝眉,眼角的媚气早变作寒光,“你说,会不会他们根本没有圣旨,是咱们想多了?
晋阳侯府、公主墓,任何可能的地方都搜查过了,连圣旨的影子也不见。
还有那个孩子…当年驿馆付之一炬,尸骨焦黑难以分辨。
咱们查了这么多年也没查出什么,会不会他根本就是葬身火海?只是咱们疑神疑鬼?”
自作聪明么…
皇帝盘核桃的手一顿:
“不可能。”
他眸子凝住,隐见狠辣之气。
“绝不可能。”他又道,“在继承人晋阳侯世孙已死的情形下,他们丝毫不乱,还能从容设计杀郭知春。
这心是有多大?出殡在即,分不清孰轻孰重?”
如果不是心大,那就是有更深的谋算。
除了晋阳侯世孙,他们还有更大的倚仗。
那个孩子,那份圣旨…
一定都在。
藏在某处,等着给这个皇位致命一击!
皇帝忽身子一闪,脚掌猛触地,核桃在地板上弹两下,滑向角落。
“皇上!”姜太后惊道。
只见皇帝面色发白,坐在圈椅上摇摇欲坠。
“皇上!”姜太后趋步过去,试他额头,“孩子?好好的,怎么坐也坐不稳?”
坐不稳…
坐不稳…
皇帝猛惊,一瞬弹起:
“坐得稳!朕一定会坐稳!”
找出圣旨,毁了它!
找出孩子,灭了他!
还有晋阳侯府,全都去为他们的太子陪葬吧!
这个皇位是他的。他坐了十三年,还会坐第二个十三年,第三个十三年…
“皇上…”姜太后扶住他,有些担心。
皇帝却一把拂开,踉踉跄跄行出宫殿,后背已是整片冷汗湿透。
…………
川宁。
郭知春的死讯并没有激起太大涟漪,不到一日,就散的干干净净。
只因川宁有更值得关注之事。
皇上的奠仪已到,三日后世孙与小姐就该出殡。一切按部就班,丝毫未被郭知春的死影响。
其实有甚影响呢?本来就是不相干的人。
徐故一身素服行在街头,在人群中毫不起眼,身后跟着摩拳擦掌的赵阿四。
“大人,”赵阿四试探,“晋阳侯府本就不待见您,何苦穿这样讨没趣呢?说不定,他们还当您闹事!”
徐故脚步不停:
“我穿我的,为宜贞小姐穿,与他们何干?”
赵阿四蹙眉。
这样的素服,大人只穿过两次。第一回是秦夫人过世,第二回便是今日。
他无奈,只得跟着徐故走。
堂堂知府,为一个非亲非故的女子戴孝,算怎么回事啊?!
第二百零五章 十里长街送世孙
可越行近晋阳侯府,赵阿四越觉得,自家主子这样实在算不得什么。
一群女孩子身着素服,哭声震天,自对街成群而来。
“世孙去了,丢下咱们可怎么办啊?”
“我还没见过世孙几面,谁知就再见不到了!”
“我是愿意减寿数换世孙的!”有女孩子一口气上不来,哭晕过去。
也有女孩子直接撞墙:
“别拦我,我要随世孙去!”
……
而另一条街,一群少年似读书人模样,鱼贯涌来。口中似乎念着悼亡词,文采飞扬。
“春红魁首,落英诗才。”
“无字无句换冰心。”
……
这是赞梁宜贞春鸿会交白卷的事啊。
赵阿四讪讪摇头。什么时候交白卷也能被歌颂了?
少年人啊。
一路向前,人越来越多。除了少男少女,也有市井百姓。
他们自然不似追车女孩子的疯狂,也不是惜才爱才的读书人。可带着御赐奠仪上路的,少不得一番围观。
这在川宁还是头一份呢!
晋阳侯府门前,白晃晃的一片。丧幡飘摇似白浪,人似陷在雪海中。
老夫人打头,晋阳侯府众人排成两列。一个个神情哀楚,泣不成声。
鄢凌波站在角落,扶住墙根,强忍着不落泪。
他始终坚信,他们只是生死未卜,也万分清楚,今日这场出殡,不过是为了配合皇帝的奠仪。
晋阳侯府,没有一个人会承认他们的死亡。
可是…
身临其境,他才知道,其实,他们生还的希望很渺茫吧。
即使寒潭下是可以避祸的崇德太子墓,即使宜贞精通下墓之道…
可那是悬崖啊!是寒潭啊!
晋阳侯府每个人都知道,几乎就是死了吧。可每个人都强撑着,强撑着不愿信。
因为他不能死啊。
他死了,十三年的筹谋就像是一场笑话。
而人生没有几个十三年,也没人愿意变成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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