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宜贞撇嘴。
一开始是有些气,可也不至于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啊!直到后来,还真是写东西给写忘了。
“我才没有呢!”她哼声,“我也不是矫情的人。难道人人都要过得如难民一般才是体察民情?
可他们太过了!
从前凌波哥对我也很奢靡,玉器玩物还没个价值千金的?但凌波哥的钱都是他自己赚来的,有《大楚律》为依托。
可他们呢?一介府官能有多少俸禄?大哥只看咱们川宁的徐大人便知。再算算今日那一桌,若非贪赃枉法,只怕得往死了凑吧!
天灾当头还敢如此,良心真真坏掉了!”
一肚子话吐出来,又有些气。
梁南渚不言不语,只托腮听她说完,才慢悠悠道:
“他们还真是往死了凑。”
“你就说说他们…”梁宜贞忽顿住。
本还要继续吐一番,却蓦地一愣。
“你说什么?”
她睁大眼。
梁南渚倒不像平常一般骂她,只将汤羹推至她面前:
“吃着,我慢慢说。”
梁宜贞接过,凝着汤羹半晌,才动了勺子。
梁南渚方道:
“真正的贪官,会在你面前露富么?”
梁宜贞手一顿,勺子停在唇边。
梁南渚接道:
“他们为何凑那一桌?不过就是想讨好咱们,进而讨好皇帝。
据我所知,太原府前两年闹了回顶厉害的蝗灾,到如今还没缓过劲。
朝廷的赈灾银也是轻飘飘,赋税也不过敷衍着减一减。他们讨好皇帝,不过是想多拿些救济。”
梁宜贞握紧勺子,朝碗中一丢,鼓着腮帮道:
“谁知那些救济是不是进了他们自家的腰包?”
梁南渚摇头。
亏她还是个女孩子,却不如他细致。
他又道:
“你没注意到么?那位瘦骨嶙峋的太原知府,官袍倒是体面崭新,可隐约见着的里衣袖口,都磨起毛了!”
梁宜贞微惊。
她只有看死人才会如此细致,活人不过一晃而过。想不到,竟还有这些蹊跷。
活人真是很麻烦啊。
她轻咬嘴唇:
“那我白日那样,是不是挺伤人的?”
梁南渚呵笑:
“你说呢?”
梁宜贞垂下头,半刻,又蓦地抬起:
“可根本原因也不出在我啊!
他们是兢兢业业不曾贪。可一路行来,咱们见过的贪官还少么?我也是忍无可忍,今日才发脾气。”
梁南渚轻笑:
“哟,就你还想拯救天下了?”
梁宜贞一哼,学着他的样子扬起下巴:
“我以后可是要做长公主的人,要有公主的自觉啊!”
第二百零八章 公主的自觉
咳…咳咳!
梁南渚猛呛几声,差些背过气。
“谁告诉你你要做长公主?”他呵呵,哭笑不得,一掌拍她脑门,“做梦呢!”
梁宜贞护住额头揉了揉,也不生气。
她偏头一笑,双手趴上案几,身子前倾只仰面看他。
低声:
“你是要做皇帝的人嘛。我是你妹妹,这很顺理成章啊。”
当初挖到自己的墓,她还为公主的身份奇怪。如今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历史还是很严谨嘛。
正笑得得意,梁南渚垂眸睨一眼:
“想得美。”
梁宜贞回神,切一声:
“想都不想岂不更没了!况且,我也不是瞎想啊,我有公主的自觉。”
她趁其不备,一把叩住他手腕,直往书案旁拖。
玉指触及,梁南渚手腕一麻一酥,满脸懊恼。
他嫌弃抽开,甩手道:
“别动手动脚。”
梁宜贞一愣,颇是不自知。
他默半晌,又低斥:
“少动手动脚。”
说罢衣袖一拂,越过她至书案前。
只见案头一张洒金宣纸铺开,其上墨迹密密麻麻,有字有画。
梁南渚遂掀袍坐下,跷起二郎腿,调了个舒适的坐姿。这才将白纸举起一抖,细细端详。
其上有云:
“善,人之本性也。贪,人之本性也。以本性遏本性,轻重难取舍,终不可得也。”
这是说治理贪赃枉法,不能全指望官员的良心。
又云:
“制度者,国之本也。束之以法,束之本性。遂不因恋贪而枉法,不因恋善而沽名。使取舍有度,长治久安,非运也,实制度之功。”
梁宜贞方跟过去,半倚书案,一副等待夸赞的表情。
梁南渚举起晃了晃:
“就为这个忘吃饭?”
梁宜贞得意点头,那么多史书可不是白读的。
她拿一双大眼直直看他,每眨一下都似在说“夸我啊”“夸我啊”。
梁南渚冷眼看着,忽啪的一声,拍下宣纸。
二话不说,拎起她就回到案几旁。
命令道:
“吃饭。”
梁宜贞愣愣然,好半晌才回神。
看着眼前半凉的青菜豆腐羹,只蹙了蹙眉。
“我写得不好么?”她仰面。
梁南渚朝书案扫一眼:
“好不好都得吃饭。”
梁宜贞凝眉打量他,那别扭模样,显然是想夸又抹不开面吧?
她忽噗嗤,冲他眨眼:
“那就是写得好咯?”
梁南渚斜眼垂眸:
“虽是纸上谈兵,倒也并非一无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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