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郎肩扛扁担,走街串巷,咧着嘴叫卖,满口陌生的京腔。
“卖大小,哎!小金鱼儿,唻呦!”
“李大家的木头儿梳哎!”
“磨剪子咧哎!抢菜刀!”
……
马车中,穗穗掀起车帘一角,露出两只漆黑的大眼睛。
“小姐小姐,”她回头笑道,“小金鱼——儿——像不像?”
穗穗故意加重儿化音,脖子仰得老长。
梁宜贞噗嗤:
“穗穗真厉害。”
穗穗得意晃晃小脑袋,目光又落向梁宜贞怀中的精致长条状樟木匣。
她探头:
“小姐,这真是世孙送来的?穗穗怎么觉得,他那么凶,才不会这般好心呢!”
梁宜贞轻笑。
他的好心多着呢。只是死不承认,也不知是个什么毛病!
她遂揉揉穗穗的头,道:
“大抵,是怕我准备不周,丢他的脸吧。”
穗穗一瞬坐直,噔噔点头:
“对对对,世孙不仅凶,还小心眼。”
她靠上梁宜贞:
“不过他真傻。我们小姐才不会丢脸,谢夫子最喜欢小姐了,鉴鸿司的女孩子们都羡慕小姐呢。”
提起鉴鸿司,梁宜贞下意识地兴奋。
那可是百年前的鉴鸿司,最辉煌的时期。也是她曾经最向往的地方。
梁宜贞抱紧怀中的画匣子,心中的期盼漫出眼睛。只闻马蹄咯噔咯噔,似乎加快了速度,踏过青石板的街道。
鉴鸿司啊…越来越近了。
街边买花的少女闻声看过来,只见车架气派,流苏排排摇摆,坠了个带“苏”字的玉牌。
“那是苏家的马车?”她伸着脖子看两眼。
“苏家?”同伴一惊,亦顺着目光望去,“那不是咱们鉴鸿司的方向么?”
女孩子一愣:
“是哦,苏家人去咱们鉴鸿司作甚?我听我家小姐说,苏家就一个少爷,也没小姐啊。茯苓,你说呢?”
“糟了!”茯苓一瞬睁大眼,一把丢下花儿,“一定是梁家小姐。昨日,咱们可是亲眼见她被苏府的车架接走的。”
“是她啊!还不到入学的时候呢,她去作甚?”女孩子大惊,拔腿就走,一面拉扯茯苓,“咱们快抄小路回去报信,小姐们都等着看她呢!听说嚣张得很,哪能让她这么容易就入鉴鸿司的?!”
茯苓被她拖着走,却道:
“我家小姐可不干坏事。你只告诉你家小姐就好。”
同伴疾步不停,面色焦急:
“都火烧眉毛了还你家我家!”
二人拉拉扯扯,拐过一条又一条巷子,眨眼间就看不见了。
…………
“来了来了!”
鉴鸿司中,丫头们拐过假山,穿过绿杨阴,都奔忙着往自家小姐耳中传话。
几位女孩子凑在一处,一个个衣裙鲜丽,步摇镶金佩玉,只满脸焦急望着来人。
那丫头插着腰,气喘吁吁:
“看见了。她就在大门口傻站着,也不进来,奇奇怪怪的。”
有女孩子嗤笑:
“别是临到头怂了吧?自知不是正经考进来的,自惭形秽不敢来。”
“到底是谢夫子亲自收的,不至于这点胆量也没有吧?”有人道,“我倒觉得此人有趣,且看看呗。”
有人又问丫头:
“你还看见什么了?”
丫头遂道:
“她怀中抱了个极精致的画匣子,带了丫头也不假手于人,想来很是贵重。”
女孩子摇扇轻哼:
“我说什么了?这是来贿赂的呢!”
“咱们鉴鸿司清白名声,大家虽各有各的家世,但哪个不是凭实力考进来的?偏她交白卷也能来!这便见出猫腻了吧?”
有人垂扇叹息:
“谢夫子也是老糊涂了。”
女孩子冷哼:
“那有什么法子?你没看皇上对晋阳侯府多宠爱么?谢夫子人在屋檐下,还能不认怂?”
“可咱们不能怂啊!”女孩子扑腾团扇,指向众人,“都是有血性的好女儿,打起精神来啊!
趁着没正式入学,让她自己走,也别连累谢夫子!”
女孩子们点头。也不知谁一招手,她们的小脑袋遂纷纷凑到一处。
姜素问收回看她们的目光。
她居高临下,独坐高亭抚琵琶,案头一炉茉莉冰片香烟袅袅。
丫头茯苓立在一旁,笑道:
“鉴鸿司传消息的速度可真快。”
姜素问挑弦,道:
“人多口杂嘛。”
茯苓朝下面探头,底下的女孩子们已然三三两两成群。
她道:
“说来也怪,她们都没见过梁小姐,竟也商量着要整她。”
姜素问继续拨弦:
“因为她本事大啊。”
还没见面就把人得罪光了,本事可不是顶大的么?
她又道:
“她交白卷入学,女孩子们觉着不公。不公,自然就会不平。不平了,还不得闹么?
又不敢去闹夫子们,如此,闹一个还没入学的小师妹总还是闹得起吧?”
茯苓这才了然:
“小姐真聪明。”
姜素问却含笑摇头:
“那都是她们的事,我独立高亭,是个置之度外的人。不过看个热闹。”
“是。”茯苓笑道,“我们小姐从不做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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