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有了这个名,大大小小的官员图个好意头,便多往此处搬,这附近就成了官员聚居之地。
“世孙,”腾子递上揩汗的手巾,“您这般明目张胆地拜访,还都是与府里交情不浅的大人。不怕…上头起疑心么?”
梁南渚笑了笑,揩一把汗又翻身上马:
“就怕他不起。”
腾子半懂不懂,跟着他打马过了两条街,街口大宅正是“程府”二字。
梁南渚只目光稍顿,马蹄也不停,一晃而过。
…………
“那小子开始拜访官员了?”皇帝一把抓紧龙椅扶手,面色铁青。
身旁的大太监杜宾恭敬弯腰:
“是,皇上。”
杜宾呈上一册子:
“才传进来的消息。”
皇上一把抽过,越看越气,越看手越抖。
“记下!”他点着册子,“这些官员统统给朕记下!”
“皇上,”杜宾倒语气不惊,像说寻常事,“晋阳侯世孙向来奸猾。”
点到即止,他不再说下去。
却是皇上的手指顿住,眸子也渐渐凝了凝。
“等等,”皇上抬手,微眯双眼,“记住那些他没拜访的官员。”
杜宾适才的话倒提醒了他。晋阳侯府从来都诚惶诚恐,又如何会刚入京城便行拜访拉拢之举?
只怕是故意做给宫里看,好让自家对他拜访的官员起疑心,离间君臣。
至于那些没拜访的,怕才是真正与晋阳侯府交好的!
皇上这里弯弯绕绕疑心颇重,殊不知正中梁南渚下怀。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便是如此了。
皇帝合上册子,指尖在锦丝封面上轻点,又道:
“他们这么急着行动,不像只有先皇遗旨啊…”
杜宾面无表情,只道:
“上回太后派影门追杀,他们未必没有疑心。只怕…有些打草惊蛇,蛇惊了,便急着咬人。”
他顿了顿:
“皇上,蛇不是疯狗。”
皇帝背脊蓦地一麻。
疯狗只会乱咬人,但蛇不同。它会瞄准时机,一击致命。
皇帝鼻息重重出了口气:
“那孩子,就是他们的毒牙。那孩子一定还活着!”
否则晋阳侯府绝不敢如此猖狂!
有了那孩子,先皇的遗旨才有意义。
皇帝深吸一口气,身子不自主发颤:
“找到他…遗旨和人,朕都要!”
杜宾眉心微凝,行了一礼:
“皇上稍安勿躁。徐大人那处已有些眉目,他进京述职,再有些时日便到了。事关重大,也不敢通信。”
皇上的情绪这才稍稍和缓。
他又将册子展开,问道:
“晋阳侯府那小子…没去程府?”
杜宾摇头。
程璞将军赋闲多年,一无兵权二不在朝,想来也不是需要笼络之人。可当年的事属他最清楚,却是半分忽略不得啊。
皇帝沉了沉气息:
“程府也盯紧了。一旦与晋阳侯府接触异常,速速…”
他眼眸凝住:
“杀之!”
杜宾站在皇帝身后,虽看不清他的神情,便是那背影,也透着一股凉意。
让人…不寒而栗。
…………
程府这头,程璞将军正在自家演武场舞枪。
红缨长枪伸缩有度,没什么花头,却力道强劲,一看便知是战场上杀过人见过血的。
忽而枪头寒光一闪,大片绿叶簌簌而落。
程璞长枪一收,自绿叶纷纷中而来,袖扣束紧,袍服带风。
他约摸五十上下的年纪,一口短须利落刚毅,耳根一片铜钱大小的陈旧烫伤,更添一番威严。
只见他大臂一抬,将长枪丢给侍从,眉头却渐渐紧促:
“适才打马而过的,是晋阳侯世孙?”
侍从一面擦枪,一面嘿嘿笑道:
“正是呢。又见许多女孩子追,偏偏咱们小姐不好这口,倒是让将军省心。”
程璞鼻息一哼:
“她省心?下辈子吧!”
他遂负手往庭院去,不时朝外面看两眼。
隔着两条街便是朱紫巷,晋阳侯府是要有行动啊。
程璞倒吸一口凉气。
当年,是他带兵追捕崇德太子余孽,亲眼目睹了那场大火。目睹了怀抱婴孩的晋阳侯世子,目睹了那位舍生取义的女学生。
也是他,在熊熊大火中救出了那个孩子。
崇德太子之子,先皇太孙。
第二百五十八章 训女
当时那个小男孩年仅五岁,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充满惊恐与无助。
而晋阳侯世子紧紧护住那孩子,任由火柱砸在身上也毫不顾惜。似乎他活着的意义便是要保护那孩子。
程璞心软了。
崇德太子谋逆,但稚子无辜。
当年他的小女儿程机杼刚满一岁,将心比心,就算为孩子积福,他也下不去那个手!
正是因为这份心软,晋阳侯世子得以怀抱孩子逃脱。
而程璞回京复命,只说孩子葬身火海。为着这个谎言,他悬心了大半辈子,也被皇帝敲打了大半辈子。
值或不值,他不知道。
至于那孩子的下落,是好是坏,是生是死,此后程璞便再不知晓。
十三年过去了,近些年皇帝也不大召见他。本以为此事就此过去,风平浪静。
谁知,晋阳侯世孙骤然出现在朱紫巷!
事情,或许再无法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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