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素问冷笑一声。
她还有家么?大哥死的那一刻,尸城被捣毁的那一刻,她就没有家了!
她深吸一口气,一腔酸楚吞回肚子:
“不回去。递牌子,进宫。”
如今,只剩姜太后这一条路了。姜太后虽非嫡亲长辈,到底同宗同源,大哥又为她做了不少事,总不至于坐视不管吧。
不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她理了理衣裙,又整了整发髻,穿过鄙夷目光而去。
…………
姜太后宫中一片低落,平日姹紫嫣红的花园也显得蔫儿耷耷的。
事情出了三日,她就病了三日。
也不施脂粉,也不描眉画口,平日的十分艳丽骤然褪去十分,又添二分憔悴。倒见出原本的年纪来。
任你位高权重,铜镜前也不过老妪一个。
抚顺王应召入宫侍疾,见姜太后这等模样,很是担忧。
他是个微胖的年轻人,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脸颊的肉堆到一处,很有福相。
抚顺王二十五六的年纪,是姜太后与先皇的老来子。
他自小颇受宠爱,便养了一身逗猫遛狗的纨绔气。吃喝玩乐样样精通,朝政国事一概不知,混到现在也不曾正经成亲,王府中倒是姬妾成群。
偏偏姜太后最宠他,皇帝也不敢多管。只是要钱给钱要房给房便是。
抚顺王坐在姜太后床沿,喂她吃下半碗药,凝眉道:
“母后,姜大人的事您也别再伤心,他做下那样的事,祸国殃民,辜负母后的栽培,死不足惜!
皇帝哥哥英明,已将人处决了。只是素问妹妹可怜,摊上这样的兄长,平白受连累。”
姜太后轻哼一声,撅着嘴似撒娇:
“你那个好皇帝哥哥,也不说来看看哀家。想来姜家是哀家同族,这厢迁怒哀家呢!”
“怎么会?”抚顺王笑了笑,“皇帝哥哥是母后的长子,是我的亲哥哥啊!他只是被这件事拖着,太忙了。”
姜太后撇撇嘴,拍拍抚顺王的脸:
“还是我们家小六儿有孝心。”
抚顺王在兄弟中排行老六,故而有小六儿这个乳名。
他嘿嘿笑两声:
“那是我比较闲。皇帝哥哥日理万机,照顾母后的重任自然该小六儿担着。”
说罢又笑着送上一勺药,两只眼眯成一条缝。
“在外面就听着笑声,一猜就是王爷来了。”大宫女碧桃打了帘子进来,向姜太后施礼,“能把太后哄得笑呵呵的,怕也只有王爷了。”
抚顺王笑笑:
“那是皇帝哥哥不在,否则比本王还能逗母后开心呢!”
姜太后翘着指尖,捻起丝帕擦了擦嘴,看向碧桃:
“有事?”
碧桃看抚顺王一眼,低头递上牌子:
“太后娘娘,是素问小姐。她递了牌子,想进宫看一看太后娘娘。”
姜太后嘴角扯一下,并不言语。
屋中一晌默然。
抚顺王看向牌子,笑道:
“许久没见素问妹妹,宣她入宫吧,也能陪一陪母后。”
姜太后并未回应,碧桃一脸尴尬,站着不敢动。
默了一阵,姜太后才道:
“这个时候,她进什么宫!还嫌哀家病得不够重么?碧桃你递话出去,说哀家说的,让她好生在家中操持丧事,少出来晃悠。”
碧桃悄悄探了探抚顺王的神色,俯身施礼退下:
“是,太后。”
待她出去,抚顺王收回目光,只笑道:
“姜大人犯错,母后和素问妹妹置什么气?”
姜太后撇撇嘴:
“不说她了,提起姜家就心烦。”
她撑了撑身子,看向抚顺王,又挂了慈爱的笑。这个孩子,白白胖胖的,又十分孝顺,怎么看怎么好啊!
她遂道:
“你也老大不小了,想过自己的终身大事不曾?”
抚顺王一愣,呵笑道:
“我这游手好闲的,成日靠皇帝哥哥接济,哪有正经女孩子会嫁我?”
他摆摆手:
“我还是别祸害人家了。”
姜太后扶额,呸了声:
“没出息的样!你眼下游手好闲,一辈子就游手好闲了不成?娶个好王妃管管你才是正经!”
“嘿嘿,母后说的是。”抚顺王挠挠头,想起前日姜太后问过素问妹妹的八字,这厢笑意更深。
姜太后嗔他一眼,又道:
“王妃娶进门,你便是想游手好闲,只怕你岳丈也不许!”
“岳丈?!”抚顺王一惊。
姜素问父母早亡,他哪来的岳丈?
一时心中一凉。
姜太后接道:
“覃相爷有个小女儿,乳名唤作…唤作…松松?对,松松。听闻品貌兼优,如今正三顾茅庐,要拜鉴鸿司的谢夫子为师。”
抚顺王愣住。
谢夫子…那不是素问妹妹的师傅么?这是…见姜家败了,要取而代之?
他一口气顶到嗓子眼:
“母后,儿臣都不认得覃小姐。”
姜太后摇摇头,满脸写着孺子不可教也,道:
“要认识还不容易?母后同你讲,覃相爷是顶尖的相才,可惜眼中只有你皇帝哥哥,连正眼都不曾瞧过你。你不想一辈子游手好闲,少不得要他指点!”
抚顺王胖乎乎的脸一抽,神情不太好,只暗自嘀咕:
“可儿臣就想一辈子游手好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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