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子面色一滞。
姜素问冷笑一声,接道:
“孩子的祖母是当今太后娘娘,皇上的亲生母亲。谢夫子方才的话,是要与太后娘娘平起平坐么?”
谢夫子一惊:
“素问…”
她满布皱纹的眼挣了挣。
眼前的妇人,还是从前鉴鸿司里最温和,最柔弱的女孩子吗?
从前她连话也不曾大声说过,更何况是这般咄咄逼人!
姜素问斜眼扫过谢夫子,心头一阵爽快。
当初姜家出事,自己怎样求她都不肯帮忙;
而后在鉴鸿司受辱受排挤,也不见她所谓的夫子出来替她说一句话!
还有退学之时,谢夫子也是东问西问,试图要揭开那夜姜素问最丢脸的事。
如今,这位谢夫子却口口声声说要做“祖母辈”的人!
呸!她凭什么?
姜素问没有这样的夫子。姜素问的孩子,也没有这样的师祖!
姜素问缓了缓,朝茯苓使个眼色。
茯苓会意,一把拨开茶具,将名贵补品一件一件摆在茶案之上。
姜素问遂道:
“听夫子方才的话,想来是年纪大了,有些糊涂。正好,这点东西孝敬给您。我做过您的学生,也是番心意。”
她扬着下巴,努努嘴:
“喏,收下吧。都是宫里赏的,寻常人见都没见过呢!”
谢夫子低垂眼皮,静静听她说完。
默了一晌,才道:
“你走吧。”
语气很轻,失望至极。
姜素问怔了半刻,心头有些发酸。但很快,她脸上又挂了笑:
“谢夫子,我从前一无所有,你赶我走,是天经地义。可现在,我是来看望你的啊,再赶我,不大合适吧?
况且,抚顺王府送出的东西是不会收回的,您别不好意思拿!”
“出去。东西拿走。”
谢夫子闭上眼,语气依旧很轻。
一晌默然。
忽而,只听啪地一声,姜素问拍案而起:
“老东西,装什么清高!你从前不帮我,我就要让你看看,如今的我多么风光。我要你后悔!”
谢夫子静静听她说完,自嘲一笑:
“也罢,是我没教好你。”
她仰头望天:
“酿哥哥,你看见了么?蓼蓼(谢夫子名谢蓼)终究不如你,教不好学生。蓼蓼有愧啊。”
姜素问白她一眼:
“多大把岁数了,还成天酿哥哥酿哥哥的,我听着都臊得慌!”
她推了推案头的补品:
“还是补一补吧!补脑子!”
谢夫子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这些名贵补品,对别人来说或许是奇珍异宝。可对于谢夫子谢蓼,不过是寻常物件。
靖康之耻以前,谢府权倾大宋,她父兄皆是权臣,亲姐姐是大宋皇帝的宠妃。
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没用过?比这些名贵千倍万倍的,也都司空见惯。
只是后来醉心于著书立说,教书育人,对这些身外之物看得淡了,日子也过得越发清简。
“不说话?”姜素问瞪着她,哼笑一声,“原来天下闻名的谢夫子就这点能耐!
东西我是不会拿回去的,我要你日日看着,日日记着。今日,是我踩在你头上!”
茯苓在身后亦跟着得意地笑。
谢夫子别过头,只想早早打发了她们。眼不见心不烦。
姜素问也觉再耗下去毫无意义,鉴鸿司还有许多小贱人要收拾呢!
她得意一笑,转身就走。
还没跨步,她蓦地一滞,手掌一把扶上肚子。面色瞬间煞白,汗珠大颗大颗地落。
“姨娘,姨娘你别吓我!”
茯苓忙扶住,眼睛瞪得老大。她扶着姜素问往下滑,半刻就倒在递上。
“啊!”茯苓闷叫一声,举着自己鲜红的手掌发抖,“血…血…怎么办?怎么办?”
谢夫子大惊,忙去看姜素问。
她一把抓住谢夫子的手,满脸虚弱:
“夫子我错了,夫子救我。”
姜素问的裙子已染了大片鲜红,谢夫子着实吓了一跳:
“你别急。看样子,是小产的先兆。好在你月份小,受不得什么苦,我这就去叫人。里间有床,茯苓好生照顾。”
小产…
小产!
姜素问脑中轰的一声!
“夫子别叫人!”她粗喘着气,“夫子,我怕,你抱抱我。”
谢夫子轻轻抱住她,劝道:
“别怕别怕,那茯苓去叫大夫。”
茯苓早吓懵了,只愣愣点头。刚要起身,姜素问忙唤:
“不许去!”
声音虚弱,却不容置喙。
姜素问眼神一沉,忽拔下金簪。
呲!
一把刺进谢夫子心口。
谢夫子下意识瞪大眼,还没反应过来。血液迅速渗出,心口似绽开一朵血红山茶。
姜素问身子发颤,牙齿打架:
“谢夫子,对不住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掩饰
谢夫子气息奄奄,身子轻微抽搐,双唇不住颤颤,却半句话也说不出。
姜素问紧握金簪,抵住她的心口。一咬牙,又推进去一寸,簪头陷了一半进去。
茯苓吓坏了,脚一软,叠坐在地:
“姨…姨娘…这…”
姜素问深呼吸,试图使自己显得平静。她颤抖着手指,探了探谢夫子的鼻息。渐渐微弱…渐渐微弱…以至于生命完全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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