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先回去了。听闻大姐去了我那里,我先去陪陪她。”
她又转向二老爷:
“二叔放心,大姐与我要好,我劝一劝她也就是了。不过,宜贞也想替大姐说句话。
大姐自幼没了母亲,二叔又一门心思扑在郑氏与二哥身上,对她难免疏忽,也难怪大姐脾气不好。
就因着大姐的脾气,一旦孩子们闹事,你也不先问缘由,总觉得是大姐欺负二哥。
大姐心中有委屈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今夜她冲您发脾气,并非不孝,实在是…是二叔对她不慈。”
二老爷沉默不语。
梁宜贞叹了口气,朝他施礼告辞。
梁南渚拦道:
“阿贞,我送你。”
梁宜贞摇摇头,推着他坐下,低声道:
“二叔在此,你怎能晾着长辈?府里是咱们自己的地盘,没事的。”
梁南渚这才微微颔首。
想来也是,自打出了郑氏一事,晋阳侯府越发严加看守,便是一只陌生的苍蝇也放不进来。
他遂唤道:
“腾子,送小姐回房。”
又摸摸梁宜贞的发髻:
“霜重路滑,梅林深处,仔细行走。”
梁宜贞颔首,腾子奔来,手执一盏琉璃灯笼,做了个请的姿势。
二老爷目送梁宜贞出了远门。这个女孩子,方才的话像是当头一棒。
自己总说宜萱脾气古怪暴躁,焉知,这份古怪暴躁重没有自己的一分罪过?
他整了整神色,暂不去想,只看着梁南渚:
“阿渚,我适才去看了南淮。有些事,我想你需要知道。”
梁南渚轩眉,请二老爷坐下。
二老爷哪里肯坐?!事态紧急,坐在哪出都是如坐针毡。
他接道:
“你知道南淮与扈司青做了怎样的交易么?扈司青那人…”
“二叔,”梁南渚打断,低头吃酒,“我说了,我不想知道。”
“可你必须知道!”二老爷高声道,“扈司青为人太过阴险,他想让南淮取代你!
他想让南淮做崇德太子之子,他想让南淮名正言顺,让他自己名正言顺!
阿渚,南淮有了这样的心思,是谋逆是反贼。我不能再姑息,是生是死一切任你处置!”
说穿了,当年晋阳侯世子的确救下小皇太孙,送往晋阳侯府。
可那个孩子究竟怎样了?那个孩子是不是养在府中,又是府中哪个男孩子,不全凭晋阳侯府的一张嘴么?
当初说是梁南渚,就是梁南渚;说是梁南淮,就是梁南淮。
这一步棋,实在是太阴毒了。
梁南渚捏紧酒盏,双眉紧蹙:
“二叔,真当我不明白么?”
二老爷一怔。
他什么意思?难道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南淮与扈司青的交易?
梁南渚接道:
“南淮没有什么大智慧,却有几分小聪明。他也是知道权衡利弊,审时度势的。只是,二叔一直把他当孩子罢了。”
他顿了顿:
“二叔想想,我若成事,南淮便是名正言顺的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扈司青若许寻常金银财宝、高官厚禄,也不会比跟着我更好。
唯一能让他动心的,只能是那个万万人之上的位置。即便他明白是个傀儡,但那个位置的诱惑太大,那是个高贵的傀儡。
二叔,于南淮而言,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二老爷浑身僵住。
“既然你一直明白,为何还留他一条命?”
梁南渚凝眉不语,手指摩梭着酒盏杯沿,好一晌才道:
“因为…您是我二叔啊。”
他一口气叹出,叹出了焦虑与不忍,叹出了无奈与悲凉。
二老爷心下一震,久久不能言语。
梁南渚看向他:
“二叔,阿渚还记得,小时候有读不懂的经文,是二叔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注释给阿渚看,讲给阿渚听。
我不明白的武学招式,也是二叔一次次陪我练。为了让我不弃垒,二叔还假装被我打倒在地,硬是在地上打滚。”
话及此处,他不自主笑出声。
二老爷亦笑起来,摆摆手: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二叔记得,从前熬夜修改你的策论,你还偏熬着陪我,还端茶递水,催我吃点心。
阿渚,你是个好孩子。”
梁南渚笑了笑:
“是啊,好孩子怎么能伤了二叔的心呢?二叔,南淮是你的命根子,阿渚得给你留着。阿渚,从未忘记二叔待我的好,阿渚不想让二叔伤心。”
二老爷听罢,默默垂下头。
他有些不敢看眼前这个孩子。不久前,他才当着众人对他恶语相向,而此刻,他却愿意为了自己放梁南淮一马。
二老爷十分羞愧,只默着不说话。
“二叔,”梁南渚道,“还是回去陪陪南淮吧。明日就要被送到庄子上,咱们也快北上了,只怕很长一段日子都难以相见。”
二老爷叹了口气:
“阿渚,对于南淮,你真能不计较么?”
“我计较啊。”梁南渚道,“族谱除名,已是很严厉的惩罚了。我是痛心,自己的弟弟竟去帮助外人…
有时候我在想,我这个大哥,是不是真的这么失败?如果一开始,是凌波哥在府中,是不是南淮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但梁南渚明白,梁南淮是个能自主选择的人,一切都是他自己选的路,与人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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