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南渚揉揉她的头,这才看向四下众人。
“世孙,”柳荀忽起身,上前一步,“是时候了。称帝。”
第四百零五章 帝王
称帝。
这两个字,将梁宜贞的情绪一瞬炸开。
就是这件事,南柳集议,孝仁皇帝于洛阳称帝起兵。父亲那本野史《大楚通史》便是这样写的,分毫不差。
她屏住呼吸,望向梁南渚。
此刻,在她眼前的不是她的大哥,不是她的阿渚,而是一位帝王。一位历史上的帝王,真正的帝王。
梁宜贞忽然感到,自己与他之间有一条深深的鸿沟,那并非人力可逾越。
那时时间,
那是…历史。
梁南渚望向柳荀,眉心微蹙,却并不说话。
柳春卿上前一步:
“阿渚,不要再犹豫了。你是真龙天子,崇德太子之后,先皇亲封的皇太孙,你名正而言顺。
而此刻,淮南已稳,有你三叔和小弟坐镇。此刻,就该是你高举大旗,招天下投奔之时!”
程机杼亦起身附和:
“世孙,如今要攻入京城,需要你的身份啊!不,不是世孙,是皇上!”
说罢,就要施礼。
“等等!”梁南渚抬手拦住,“还有件事,我一直悬着心,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
屋中之人面面相觑,有些不解。
都到了此时,还有什么事能阻止他称帝呢?这是正本清源,也是军心。
“你在担心扈司青…”梁宜贞忽道,凝着梁南渚。
自打从淮南出发,梁南渚始终没有放弃追寻扈司青的下落。可传回来的消息,总是空白,连一丁点线索也没有。便是有,可很快就断了。
扈司青,像是凭空消失了。
这太诡异了。
这件事,单凭他从淮南带走的人和财物是决计做不到的。
那么,他背后究竟是怎样一股势力?这股势力究竟有多强大?
他能轻易抛弃富庶的淮南一带,就证明,还有更大的利益在等着他。
他到底在盘算什么?如果自己此时称帝,会不会出现把握不了的情况?
这是头一回,梁南渚做不了决定。
他讨厌这种感觉,心烦难解,优柔寡断,他觉得自己不像梁南渚,不像一个自信的帝王。
梁宜贞看着他,不由得感慨。
扈司青此人太阴毒,太厉害,即使他人不在此处,也能将梁南渚折磨成这般。
那么梁南渚对于他,是不是也是同样的存在呢?
扈司青,他是否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同样心烦气躁,优柔寡断呢?
“阿渚,”梁宜贞咬咬牙,握住梁南渚的手,“你别担心。”
他看向她,眉心蹙得更紧。
她目光坚定,接道:
“阿渚,你是真命天子。这个帝,你迟早要称。不仅要称帝,你还要撑起整个大楚啊!
你看看如今的大楚,千疮百孔,民不聊生。这是你的国,是你的子民啊!
你,忍心么?即使只由于一天,一时半刻,你…忍心么?”
梁南渚绷着唇角,凝眉望着她。
他亦扪心自问。
忍心么?
他于心何忍啊!
天眷政变以来,整个大楚在遭受怎样的煎熬,处于怎样的水深火热,他都看得清清楚楚,知道得明明白白。
他知道什么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也知道有人喊冤无门,而衙门里的老爷们正在千金买一笑。
自己真的忍心么?
梁南渚深吸一口气,双拳不自主紧握,目光直直凝着前方。
虽是深夜,可从他的眼中,似乎能看到康庄大道,看到万丈光芒。
“称。帝。”
不重不轻,掷地有声。
终于说出这两个字,终于听到这两个字。
一屋子的人皆是激动与热血。
唯有梁宜贞,是震撼!
她深深地感到历史的厚重、历史的鲜活…她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此刻,她就站在历史的中央,将要和他一起,
创造历史!
…………
一月后。
京城。
小太监在皇宫的小道上狂奔,四周空荡荡的,唯有一列正缓步行过的宫女,对比鲜明。
她们步态婀娜,手捧丝绸,要去为某位宠妃量体裁衣。
宫女们看了小太监一眼,笑道:
“急匆匆的,也不知有什么要紧事。”
“真不懂仪态,要是冲撞了贵人有的板子挨呢!”
“就是!再要紧的事,也没咱们娘娘寿辰要穿的衣裳要紧啊。”
新来的小宫女辩道:
“说不定是朝中的事。天下之大,那么多百姓呢,都是活生生的人!怎么会比不过一身衣裳?”
“百姓?”一宫女掩面娇笑,“且不说百姓,就是咱们,这件衣裳的事没办好,那也是掉脑袋的下场。更莫说平民百姓了!
你且与我论论,是衣裳要紧,还是轻贱的人命要紧?”
小宫女只撅着嘴不说话。自己不知如何反驳,只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领头的宫女瞪她们一眼:
“又叽叽咕咕说什么呢?出来办差还不认真,仔细掉脑袋!”
娇笑的宫女怼了怼小宫女:
“怎么样?我说的吧,掉脑袋!”
小宫女吐一下舌头,埋下头不敢再说话。
…………
小太监气喘吁吁,刚到御书房门口,便撞见杜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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