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君仁义,世人皆知,但对罪人,绝不姑息!
桂明被战将拖下去时仍在大喊大叫:“殿下!殿下!我说的都是真的啊!那人剑术高强,灵力充沛!他,他的铜面是麒麟纹的!殿下……”
众人沉默许久,勾陈大帝叹道:“此人所言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还请诸位将军留意。”
七人拱手道:“帝君放心。”
濯瑞身后,一寸春两手藏在袖中紧紧攥着,手心全是汗。
☆、第零世 一寸春(十二)
三十一
一战之后,妖界没有趁胜追击,而是退守已攻下的仙城休养生息,此举虽有违兵家常理,暗地里却保不准有诈。仙界这厢亦需另加部署,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两界就这般默契地休了战。
可两界都知道,这一暂停不会持续多久的。
上次一寸春看望过濯瑞之后便匆匆离去,奈何军务在身,实在拖延不得。
濯瑞在回到军帐后,立时便陷入昏睡。他不习惯睡着后有人候着,侍立仙官便在军帐外守着,只是出帐之前在他行军床四周三丈处设了禁制,以防他们这位年轻的主子在睡着时有人行刺。
即便没人在身边,濯瑞还是睡得不安稳。
他做了一个梦。
按常理来说,仙人应当是不会做梦的……除了两种时候。一是此仙人即将飞升成神,而今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神魔两族早已陨灭了一干二净,哪里有能降下神格赐梦仙人呢?至于第二种,则是这位仙人的仙魂受损极重,陨落在即……
他在被困战场时,曾直面混沌大君。
古书有载:“昔帝鸿氏有不才子,掩义隐贼,好行凶慝,天下谓之混沌①”混沌此凶状如犬,长毛,四足,似罴而无爪,有目而不见,行不开,有两耳而不闻,有人知性,有腹无五藏,有肠直而不旋,食径过。人有德行而往抵触之,有凶德则往依凭之。②
战场上的混沌大君现出原形,横冲直撞,稍有被它剐下血肉的仙人,必然要被它掠去部分仙魂,血肉若是被它吞入肚中,仙魂便再也回不来了。
而濯瑞的背脊曾被它的利齿划过。虽他也斩下一截混沌的舌头,不然他们也回不来……但他的伤,是要命的。
储君赐帐,与其说是对他的宠信,不如说是赏给他的哀荣。
梦境的尽头,濯瑞眼前是一扇通天的大门,门前立着三十六座盘龙的华表。他缓缓踱到门下——那里蜷缩着一个呼呼大睡的糟老头。濯瑞才走到他身前五丈处,他便警觉地睁开眼,破烂的锦衣下全身肌肉紧绷。
一双金瞳审视地看着濯瑞。
良久,他才松懈下来,叹了一口气:“小仙人,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濯瑞席地而坐,平视他:“这是什么地方?”
老人道:“天门。听说过么?”
濯瑞点头,老人又接着道:“很久没有仙人到这儿来了,约摸几万年?唉,可惜你生得晚了,要是早个几万年,兴许老朽还能一见‘过天门’的奇景……你这一身伤怎么弄的?”
“战场上伤的,不是什么大事”濯瑞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已不是方才那梦境里的白衣玄氅,而是一身松松垮垮的中衣,纱布缠到颈间。
老人翻起眼皮觑了他一眼:“不是什么大事?你就快死了。”
濯瑞沉默良久,方道:“是么?‘快’是多久?”
老人道:“仙魂都散的差不多了,快则即刻,慢一点的话,我就说不准了,看你能为自己挣多久。”
濯瑞笑了笑:“那我要是能为自己挣一个七八千年,算不算寿终正寝了?”
老人嗤笑:“年轻人够贪心啊!去罢,去罢!别在梦里耽搁了,挣你的命去!”
他起身,却没立即离开,而是低头问道:“天神陨灭,无人再能过天门,老人家还守在这儿,为何?”
老人摆了摆手,似是嫌他烦了,不答。
三十二
濯瑞这一觉醒来,才知时间已过了一个月,众仙差点以为他醒不过来了,储君与勾陈大帝都来看过他好几次。
他醒来这日,恰好储君又来。
侍立仙官扶着他缓缓坐起来,那一身筋骨劈啪作响,医仙在一旁听着都心惊。
储君见他那副形销骨立的样子,愧疚难当:“孤不知将军伤重至此,那日还请将军出帐列席,孤实在是……”
这话一听就是官话,但出自未来昊天之口,便容不得濯瑞让他继续“愧疚”下去。濯瑞虽不耐烦这些官场上的把戏,却还是哑声道:“殿下言重了。外敌仍在,濯瑞万不敢就这么睡过去了……不过,濯瑞梦中见到一些不寻常的东西——我在梦中到过天门。”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天神早已陨灭,是谁降下神格请他到天门的?难不成是天命么?
濯瑞接着道:“天神虽死,天门仍在。”
储君颔首:“大敌当前,吾辈亦往。”
帐中众人仿佛被某种不知名的情绪所感染,齐齐道:“大敌当前,吾辈亦往!”
在新一任昊天继位后,这一轶事被陛下特地嘱咐史官写进书里去,一是彰显当时仙军甘愿以死证道寸土不让的决心,二是则是为了表示自己对新任破军的荣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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