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绿瞳红唇,很是随意地搬了一把椅子坐到她床前,翘着脚笑道:“姬夫人好啊,几年没来看望,不知道您夫妻二人可得偿所愿?”
满娘模模糊糊听完这一句,吃力地冷笑一声:“得偿所愿?纪大人,纪姑娘,我没叫错吧,您可真是个恶鬼。”
女鬼颇有些惊奇地挑了挑眉,对身边的青年道:“相公,我看起来不像无间地狱里爬的那些东西吧?”
青年“嗯”了一声,似是漫不经心,却答得没有丝毫敷衍。
满娘沉默良久,不知是羡慕还是遗憾地叹了一口气:“纪姑娘,你们很好……若我没猜错的话,这位公子是你上次抱的那尾白狐吧?”
女鬼笑眯眯道:“是啊,我家相公可不是狐狸精哦,他是天上的仙狐,金贵着呢!可惜我在阴间任职,他陪着我,倒是折损了不少仙气,所以我们夫妻俩啊,得不时来上面晃悠晃悠。”
满娘不懂阴间鬼差与仙界仙狐成亲是种怎样混乱的鸳鸯谱,只疲惫地合着眼道:“你们很好,这样很好……”
感觉到自己的困倦,她立即强打起精神来,与女鬼说话:“纪姑娘今天来,是因为我就要死了,对吗?”
女鬼点头,假模假式地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是啊,姬夫人,我来送您一程,毕竟向您这样干脆的客人,我该有几十年没见过了……不知您老现在还有什么遗愿的吗?”
满娘嗤笑一声:“纪姑娘生前该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吧?好了……说吧,你想要什么东西?”
女鬼显然被她的直白取悦了,温声温气道:“姬夫人,您先说您的愿望,我才好给您开价,不是么?”
满娘盯着床顶良久,突兀地笑了:“遗愿么?纪姑娘,你能让玉郎周围的女人都死绝么?”
女鬼“嘶”了一声:“夫人,您这愿望这真够毒的。”
满娘笑笑:“行了,姑娘,别跟我兜圈子了,你不就是想结一结以前的账么?”
女鬼虚情假意地摆手:“怎么能叫以前的账呢,我早说了,不必你们拿什么来换……姬夫人,我只问你一个事儿。”
满娘实在受够了这人的油滑世故,道:“请说。”
女鬼面色稍稍严肃起来,声音却还是透着一股漫不经心:“夫人可知道你家相公无玉先生前些年写下的那个《双生》折子?”
满娘颔首。
女鬼继续问:“那戏折子,是何人请无玉先生写的?”
满娘回忆许久,不确定道:“应当是个女人,二三十岁的样子,姓……是了,她也……”
女鬼打断她:“那人只让先生写折子?还留下别的什么话么?”
满娘道:“姑娘为何不去问玉郎?”
女鬼道:“夫人以为无玉先生会告诉我么?”
满娘叹了一口气:“我当时只听了一个大概,玉郎答应了那女人会把话带到棺材里,她说‘……故事就是这样了,至于别的,我自会去找别人帮忙,先生只管写,那人听了戏会知道我的意思的’,没了,再多我也想不起来了。”
女鬼的脸色突然十分难看,虽说她面上本就是泛着死气的苍白。她起身拉着青年离开,动作极快,离开屋子前,她留下一句话:“多谢夫人解惑,送您一夜青春,还请笑纳。”
当晚,姬无玉回家,只见院里灯火通明,小小的一个院子在灯光笼罩之下,终于有几分家的样子了,可满娘早已病到起不了身了……他迟疑着推开门,却见十五六岁模样的满娘坐在桌前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他愣怔许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满娘?”
她起身走向他,脸上挂着不似作伪的天真的笑,她抱住他,下颌搭在他肩头:“玉郎,是我啊……”
良久,血腥味上涌,只是两人无暇去管,他们相拥着摔倒,一柄半长不短的匕首割伤姬无玉颈间,血如泉涌,至于满娘,她面上已是毒入肺腑的紫青,可她的双臂仍像铁钳一样牢牢箍着姬无玉……即便姬无玉自始至终,一点挣扎的动作都未曾有过。
☆、第六世 画中仙(一)
楔子
摘星楼高七十尺,虽然不到传说中的百尺,但是登楼的人在立于顶楼后,大都有“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之感。
夜来,一轮圆月吐露清晖。
若非摘星楼上寒风刺骨,沈别枝还是愿意倚阑赏一赏月的。可恨这寒风不让她赏月也就罢了,还趁她熟睡时把窗子推开,灌她一被窝的秋凉——冻得她差点昏死过去。
懒得叫醒耳房里卧着的人,沈别枝睡眼惺忪地起身去关窗,却见窗外五六尺处的护栏上站着个白影子。她揉了揉眼睛,眯眼望去,才看清那是个身姿挺拔的青年。
青年一身月白衣裳,衣上有几竿暗银丝线绘制的竹枝。他背着手,左手握着一卷画轴,拇指上戴着一枚无甚纹饰的翡翠扳指。他的两袖在风中招摇,宛如白鸟的双翼,至少为他添上三分的仙风道骨。
沈别枝有些怕,却还是镇定道:“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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