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澄余光瞥见自家阿姐骤然紧绷的神情就知道自己这一招算是奏效了,可以稍稍放下心来。她一个依仗他人鼻息过活的残废不便与李方起争端,但借此提醒阿姐多注意防范李方此人还是可行的。
而李方比她想象的更加聪明,但也更加愚蠢。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李方由黄大婶一家为他寻了个差使,乖乖顺顺地早出晚归。纪汀一些日子不见他,又从黄大婶那儿听说些许李方从善的消息,略微改观了对他的映象,觉得他可能只是本性浮躁嘴欠,但能安定下来做事,也不算坏人。
可纪澄却不像她这样轻易信了李方演出来的模样。她记得李方曾潜入她们的家,也记得李方曾拙劣地向她打听她家的情况,她知道这个人想在自己家找到什么,也清楚他若是找不到拿东西绝不会轻易罢休。
纪澄没与纪汀说,一是怕阿姐性情冲动伤了与黄大婶家的和气,二来她也不相信李方真能为了那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惹事惹到纪汀跟前……她们姊妹俩家徒四壁,谅李方要找的也不是什么要紧东西。
不过她也没将每日横在窗边的长木条撤了——以防万一。
入冬之后绣坊放学徒下学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早了,一来这天寒地冻的,多一个人留着就得多烧一个人的炭火,不划算,二来则是因为天黑得越来越早了,早些让学徒们回去,怕出事。
于是,纪汀得闲的时间便稍稍长了一些,离了绣坊以后,便自觉来到黄大婶家,帮黄大婶择菜做饭。黄大婶本就那她当半个闺女看,见她勤劳能干,便越发喜欢她。
小雪这日,黄大婶母女与纪家姐妹正围着炭火亲亲热热地唠嗑做针黹,就听见隔壁屋“咣当”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掉到地上了。
腿脚方便的三人立即出门查看,纪澄自己心里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便没有转着二轮车去看。她静静地坐在那儿等着,面无表情,如同一座泥塑。
很快,她就听见阿姐压着怒气的声音:“李大哥,你怎么进我家去了?”
李方支支吾吾地辩解道:“那个,我……我没有,我只是……呃……”
黄大婶的女儿帮腔道:“表哥,你都从人家家里出来了,你又什么好辩的?你干嘛偷偷进汀姐家?快说!不然别怪我们不念姑侄亲戚之情将你扭到官府去!”
李方被抓包了本就惊惧窘迫,一听他表妹说要把他送官,怒火上头,立即嚷嚷道:“表妹,你站那边的?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黄大婶的女儿被他气笑了:“你上别人家偷东西给我家丢人,还好意思提我胳膊肘往外拐!我告诉你,你今个儿当了贼,我还真就帮理不帮亲!”
纪汀压着火气又问了一遍:“李大哥,我再问一遍,你进我家做什么?”
屋里,纪澄听不下去了,冷笑一声,自个儿转着二轮车出了门——出门前,她将一柄剪刀握在手里。
门外三个年轻人吵得不可开交,黄大婶急得满脸通红,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木轮落地咯噔,纪澄却稳稳坐在二轮车上,看向李方的目光没什么情绪,却教人遍体生寒。
五
李方听见声响,下意识地偏头看了一眼,与纪澄的目光对上,不由打了个寒颤。
纪汀与黄大婶的女儿与李方正吵得不可开交,他这厢一停顿,那两位立即趁胜追击,恨不得将言语化为利剑,将李方钉死当场,却被纪澄冷冷打断。
她说:“李大哥偷偷摸摸进我家不是第一次了吧?想要什么不如直说,黄大婶与王姐照顾我们姊妹俩,李大哥你是她们的亲戚,想要什么东西,只要不是要紧的玩意儿,我们姊妹俩送给你又何妨?”
纪澄这话说的客客气气斯斯文文,却教黄大婶家母子连带李方听得一阵脸红一阵脸白。
李方死鸭子嘴硬,呛声道:“谁说我不是第一次进你家?我不过……”
纪澄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他:“你不过什么?你第一次进我家刮破了衣衫,那片布料我扔了,你的破衣服想必还在吧”她看着李方慌里慌张地眼珠乱转,冷笑道,“自打上次你翻窗进了我家,我就每日在窗边放了一根木条,今天你又翻进来,想必那根木条现在正在地上呢,不如我们进去看看?”
李方哑口无言。纪汀却皱眉道:“阿澄,你怎么不早跟姊姊说?”
纪澄面上挂着冷笑:“阿姐,与你说有用么?黄大婶一家照顾咱们,咱们感激人家一家,这李方是黄大婶的侄子,咱们也不愿得罪……咱们家就剩咱俩了,虽然咱们都不是能抗的,但是,咱们可不是好欺负的。”
黄大婶听出一点不对,颤声道:“小纪澄,你想做什么?”
纪澄举起握着剪刀的手,平静道:“事到如今,我也顾不得不与黄大婶你家撕破脸皮了。我们姊妹俩穷得很,也就只剩两条烂命可以赌一把——李大哥,今个儿你不把你刚从我家拿的东西交出来,别怪我不客气拉你一块儿去死了……”
李方梗着脖子道:“我没有拿你家东西!我没有!”
可他襟口早已漏出一条麻线,串铜板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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