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他姨嘱咐,他也知道回家以后要好好做人踏踏实实做事了。
可关于李方的言论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平息下去,众人将目光转向了收留李方的黄大婶一家。
“他家的亲戚是贼,难说他家也是一家子的贼!”
“黄大婶的那个侄子是个多嘴饶舌的,到处编排别人,说不准他家三个也这样!”
“他编排别人是婊|子,会不会他家里人也……”
谣言传到最后,所有的“难说”、“说不准”、“会不会”全都变成了“肯定”。
终于,黄大婶一家三口也顶不住这样的压力,搬出了扬州城,要回老家去了。
听闻他们要离开,街坊领居们纷纷从恶意揣测重伤他人的怪梦中醒悟过来,踌躇着别扭地向他们表达自己的愧疚与善意,可他们已经麻木了。
黄大婶一家离开那天,纪汀在绣坊里脱不开身,托纪澄去给他们送几件自己亲手做的绣品,算是给他们留个纪念。
可他们走得又急又早,纪澄腿脚不便,好不容易转着二轮车出门了,却只看见他们消失在城门外的背影。
她隐约觉得黄大婶们的离开与自己脱不了干系,想对他们说点什么,却来不及了。
她愣怔在路中央,被拖着一车菜进城的菜贩子不小心撞倒在地。那人看她一个小残废,说了两句晦气便离开了,也没将她扶起。
她杵着地想靠自己将二轮车扶起坐回二轮车上,可一连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一群调皮捣蛋的小孩儿瞅见她那笨拙的样子,纷纷围聚过来指着她哈哈大笑,边笑边道:“哦,哦!小残废!摔倒了没人扶的小残废!”
纪澄垂着头,下颌紧绷。
兴许众人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但他们无意间的恶意,却教纪澄心中好不容易稍稍平静的戾气又肆虐起来。
格外敏感的女孩儿,满心的怨恨,意外引来了非凡的东西……
☆、第七世 天各命(五)
十
那日被好心路人扶起送回家后,纪澄莫名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人盯上了。可她反复确认过好几次,都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人,便只当做是自己的错觉了。
夜里,纪澄与纪汀挤在窄窄的一张小床上,梦里梦见有人悬在她头顶盯着她,她很快从梦境中挣脱出来,却遇上了鬼压床,怎么也醒不过来。
悬在她头顶的人并未消失。
那个人静静地注视着她,目光贪婪又温柔,矛盾得很。
那个人说:“不够,还不够,再等等……”
纪澄刚想问什么还不够,便彻底陷入熟睡。
人总是健忘了,正如纪澄忘了那晚古怪的梦境一般,人们很快也忘记了纪家旁边曾住了一户为人和善待客热情的人家,忘了他家曾来过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亲戚,更忘了自己曾对他们施加怎样的言语的酷刑。
光阴如流水般一天天淌过,纪家孤零零的一对姊妹也到了及笄的年纪。
穷人家的女孩子及笄没什么讲究,自个儿去买根钗子来将头发绾起来便是了。
纪澄与纪汀日子过得十分节俭,这两年愣是将一枚铜钱掰成两半花,硬生生剩下一笔不少的钱。
及笄那天,纪汀给自己和纪澄各买了一身新衣裳与一支素净的银钗子。姊妹俩,一人着浅绿,一人穿水红,同模同样的面孔却分出两种不同的光彩。
有好心的邻居在这日做了腊肉或是蒸了鸡蛋的都拿来分了些给她们吃。
姊妹俩过意不去,把自己家日常做的针黹也分了些给人家。
一整个白天大家都和和乐乐的,纪澄难得露了笑脸。
傍晚却突然生了变故。
纪汀纪澄本就长得清清秀秀,如今及笄换了新衣裳还将浓密乌黑的长发绾成了发髻,比女孩儿多了三分稳重,有比妇人多了五分的娇俏。
纪汀从绣坊回家的路上,引了不少少年驻足回首,她虽性子开朗外向,却也不禁红了脸颊。
扬州城边有几条小河,河边拴着小船,有的船渡人或是送菜,正正经经,而有的船则是暗娼们搞营生的工具。
纪汀回家时从桥上路过,恰巧撞上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到船上寻乐子的壮汉。那汉子已然醉得已然分不清东南西北,见撞了个人,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娘子,就以为是河边揽客的暗娼,当即将纪汀揽入怀中。
纪汀霎时便吓坏了,死命挣扎,所幸醉汉喝得多了,力气不是很大,终是被她挣脱了,还被踹了两脚。
纪汀惊魂未定匆匆赶回了家。可她与醉汉拉扯还是被人看见了。
不过一夜,传言与谣言一同发酵。
可纪汀不知道,她在人们口中成了怎样的可怜人或是小娼妇,她回家便飞快地褪下新衣,将其用皂角仔仔细细洗了一遍,又用麻布把自己被醉汉摸过的脖颈反复擦洗了好几次,这才冷静下来,与纪澄一块儿挨着睡了。
次日,纪汀一早便与同伴相约一块儿去了绣坊。
而人们好奇的窥探的目光则落在了不良于行的纪澄身上。
十一
“诶,你们听说了吗?天可怜见的,纪汀昨个儿回来的时候被人强搂着摸了!”
“啊,不是吧?她没被……那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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