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芳咽了口唾沫,大义凛然地说:“舅妈、舅舅,你们都是我的老家儿,家里有事我们肯定帮忙。您也知道我就是个会计,挣不了多少钱。对,贾六六是个作家,可现在作家能养活自己的就算不错了,一年也挣不了几万块。而且他这人不爱往文化人圈子里钻,想拍马屁都找不到马。所以我们家里现在就有五万块钱,您要是急用就先拿去。”
舅舅和舅妈又互望一眼,舅舅忽然狠狠拍了把大腿,红着眼睛叫道:“慧芳,有你这句话舅舅就知足了。可我是你舅舅啊,我能向你借钱吗?我向你借钱这张脸不就成屁股啦?我今儿不是找你们两口子借钱的。”
“那,那。”慧芳傻了,连打了几个嗝儿才道:“贾六六在外地没亲戚,他都没去过保平。”
“我没那个意思,你跟她说。”舅舅无奈地向舅妈挥了挥手。
舅妈看了表弟一眼,忽然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表弟拧着眉毛,没动地方,舅舅盯着屋顶不出声。
慧芳不得不跑过来,揉搓着舅妈的肩膀道:“舅妈,有事您就说,咱们都是自家人。”
舅妈哭了一会儿,气管子里似乎顺溜了。她拉着慧芳的手,一字一顿地说:“慧芳,你舅舅是大老爷们儿,一人做事一人担着,人家找我们要钱是应该的,不能把亲戚都拉进来,跟着一块儿受罪。那不是害人吗?今天我们不是找你们借钱的,可,可,你表弟还年轻啊,咱家可就这一棵独苗啊,你们可不能不管哪。他要是出了事,你妈的娘家可就断了根啦。”
慧芳回头看看表弟,心里更没底了。其实她一直不喜欢这个尖嘴猴腮的表弟,脸面长得尖刻些也就算了,表弟还是个超级罗圈腿,两腿并拢地站着,腿中间能放两个篮球,慧芳多看他一眼都觉得难受。贾六六这几年就没见过表弟,在他的印象里,表弟就是个七八岁便知道媳妇是越多越好的小无赖,他对表弟的评价只有两个字——鸡贼。
但老妈就这么一个娘家侄子,看得跟心尖似的,别提多稀罕了,恨不得天天搂在怀里,逢人就把侄子夸得跟一朵花似的。看在老妈的面儿上,二人表面上对这个表弟也不错。慧芳再次看了看表弟,他正缩在角落里玩儿慧芳的手机呢,似乎这里发生的一切与自己无关。
慧芳只得道:“怎么了?我表弟有事啦?”
“他倒是没事,可我和你舅舅担心哪。你是没看见那些要工资的工人,眼珠子都红了,放屁都比平时响亮些。他们天天往咱们家后院扔砖头啊,那是,那是吃了我们一家的心都有哇。我和你舅舅真担心他们会把你表弟绑了去,这人一急了眼,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呀。眼看就到年关啦,人都跟疯了一样,都想弄点儿钱回家呢。他们要是绑了你兄弟,咱家有钱赎也行啊,可咱家现在根本就没钱。所以我们准备,先把你兄弟放在你们这儿住两个月,等风声过去了,再接他回去。”舅妈停了一会儿,觉得有必要再解释一下,马上接着道:“一开始我们想让他在你妈那儿住一阵子,可人家都知道你妈的地址,都知道你妈心疼侄子。你舅舅怕人家顺藤摸瓜,连你妈也害喽,这才想起你们两口子来。”
慧芳眨巴着眼睛,半天没说话。她倒不是担心表弟的吃喝,可听舅妈这意思,一百多号工人已经成恐怖分子了。万一他们要是摸来可怎么好?这风平浪静的日子就全泡汤啦,搞不好全家都得跟着担惊受怕。
其实慧芳只沉吟了三秒钟,可仅仅是三秒钟的犹豫,舅舅的自尊心就被刺伤了。他腾地站起来,晃着肩膀道:“走,咱们走,别难为小辈儿。不成啊,让你舅妈和表弟在城里包个小旅馆住,我接着要钱去。反正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了,死了值了。他们就是真把我包成馄饨,也是咱自找的,本来就该死。”说着,他拽起舅妈就要走。
慧芳一把将舅舅拉住,哀求道:“舅,我能不让表弟住吗?我是怕工人摸咱们家来,万一表弟在我家出了事,我对不起您呀。”
“你放心,除了我和你舅妈没人知道你们家在哪儿,他们就是打死我都不说。”舅舅慨然道。
舅妈赶紧点头:“你放心,为了孩子,被他们打死我们也不说。”
慧芳苦笑了几声,她又看了看表弟,表弟依然在玩儿手机。不知怎么她突然把表弟和那个超然联系了起来,哎,一对儿苦主儿!
“瞧你们的样儿吧?”许久没开口的表弟突然说话了,他撇着嘴道:“我就不信,他们有那么大胆子吗?敢进咱们家的门,我就拿斧子劈了他们。”
“胡说,等人家冲进来就晚了。”舅舅一把将烟头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一脚。“你懂什么呀?都是拖家带口的,家里的孩子都张着嘴等着呢。拿不回钱去,人家什么不敢干呀?我们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吗?”
表弟哼了一声,继续玩儿手里的手机。
第四部分第三十二章 一样的天空(1)
慧芳家是个老式的三居室,是贾六六以前的单位分给他的,住房改革后贾六六就把产权买了下来。三间房的分配也很简单,客厅也就是餐厅,慧芳和贾六六住一间,豆豆住一间,还有一间是贾六六的工作室,实际上就是书房。慧芳当着舅舅和舅妈的面,在书房里给表弟安置了床铺。舅舅、舅妈感动得热泪盈眶,表弟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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