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无意中弄明白阿图的底细后,方路晚上再也不敢起夜了,他准备了个尿盆,为了不至于水漫金山,吃过晚饭后只得尽量不喝水。可徐光这人非常讨厌,吃完饭就跑来聊天,按他的说法是“咱只是个专挣薪水的白领,没别的本事和应酬,晚上不聊天干什么去?”可说多了话,自然口渴。起夜是免不了的,于是方路像做贼似的,尿盆满了,只得到新疆饭馆儿的另一方向找地方。
那天,徐光又来闲聊,没说几句就看见半拉人穿着件肥肥大大的西服,从一辆出租车上跳下来。
“嘿,今儿他够精神的?”徐光很奇怪瞅着半拉人。
方路还没来得及说话,半拉人便老远地冲小卖部“嘿”了一声,他扎着手,夸张地掏出张五十的票子甩给司机:“别找啦。”
方路使劲擦了擦眼镜,几天没见,半拉人难道出息成冤大头了?
他晃着肩膀来到小卖部门口,单手一仰,叫声响彻云霄:“兄弟,给俺拿条三五。”说完,半拉人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凳子上,从口袋里掏出盒红塔山来,一把拽出好几支来。“来,来,来一根,尝尝。告诉你,这可是真的,是烟草总公司的哥们儿给俺买的。”他把烟直接扔给方路和徐光,然后四下瞧瞧,似乎想看看还有没有别人。
“呵!”方路手里掂着烟,这支红塔山似乎有半斤多重。“怎么着?在建筑公司要着钱啦?”方路问。
“万把块的土方钱,他们爱给不给。今儿,俺是来跟你们道个别,明儿哥哥先到东南亚玩儿一趟,找几个外国大蜜开开荤。”半拉人拿烟的姿势都变了,烟头翘得比脑袋抬得都高。
“老太太摸电门,您抖起来啦!”徐光也认识他,谁让半拉人形象出众呢。
“哈哈……”半拉人一仰头,后脑勺差点儿撞在门框上。“人要是走运,你不知道哪块云彩有雨!”他高兴地一甩手,多半截红塔山丢出去好几米远。他赶紧跑过去,捡起来猛嘬了几口。
方路和徐光对视一笑,看来这小子是来抖机灵的。徐光忍不住想挖苦他几句:“马不得夜草不肥,人不得外财不富,听说最近可抽奖券哪,八万大奖。怎么着拿家去了?”
“嘁!八万!?”半拉人居然一脸不屑,他鸟一样呼扇着宽大的西服。“那叫蒙事!咱可是凭本事挣钱。”
“看来真是发了。”方路琢磨着郭叔不会转变得这么快吧?前几天他还义正词严呢。
“小哥儿几个,是人都能发财,关键得看这个。”他用中指点了点比平常人小了好几号的脑袋,面露得意。
“您圣明!那也开导开导我们吧?指条道儿吧!”徐光成心逗他玩儿。
“拉倒吧!你们都是有学问的人,再把人教坏了,俺这不是缺德吗?”说着,他站起来奔八爷的饭馆儿去了,临走高声说道:“等哥哥我从东南亚回来再请你们哥儿俩喝酒。”
方路拿着他的烟钱,却发现三五烟依然在柜台上,赶紧叫了他几声。
半拉人一走,徐光就忍不住了:“这不是穷人乍富吗?”
“人家就是穷人乍富,我要是哪天摔个跟头能拣几百万,非乐疯了不可。”说着方路突然想起了张东,这小子可千万别挣大钱,弄不好他会把知道自己底细的人全杀了。
第二天,半拉人真的走了。满街的人都知道他发财了,却没人能说清楚那万贯家财的来历。
后来郭叔不胜唏嘘地告诉方路:“半拉人下辈子连残废都托生不了,这小子太缺德了。”
原来上级单位给郭叔所在的建筑公司下了六百人的献血指标,公司规定凡是献血的员工每人发六百块钱补助,可衣食无缺的北京大爷们硬是没人想要那六百块钱。就在公司领导们为这事抓耳挠腮的时候,半拉人不知从哪儿得的消息,他把六百人的指标给承包了。这东西实在是缺德,他从河北山区成车成车地往北京拉老农,每人给五十块,还挺大方地管了人家一顿早餐,于是农民兄弟们就挨个被抽了二百毫升鲜血。更可恨的是老农们竟把他当成了恩人,千恩万谢后,欢天喜地的回家了,而半拉人转眼间便成了先富起来的一分子。不过临去东南亚时,他不仅没给手下的民工开支,还把他们支到了郭叔的办公室里胡闹,最后民工的工资还是建筑公司出的。
“能人!”徐光知道这件事后沉思许久,才说出两个字。
第二卷第五部分 四 九比一
狼骚儿结婚了,据说场面很热烈。
香港回归了,东街的人却没几个知道的,除了狼骚儿。
排子房被拆掉一半了,工地已经离东街的街口很近了。郭叔说顶多半年,东街就完了,全拆。
不过最近方路还是很兴奋的,前几天他在报纸上看到了“一等男人”的房地产广告,巨大的雪茄代替了“一”字,构图非常气派。张东特地打来电话祝贺,据说观房者如潮,他还说过几天来请方路喝酒呢。方路问龙哥的事进展如何了,张东说电视广告已经拍出来了,现在就等着发布呢。
那天下班回家后,方路在小卖部里坐了好久,老妈也一声不响地坐在旁边,一点儿回家做饭的意思都没有。她楞楞地瞅着街面发呆,好象有心事。最后方路实在忍不住了,他捂着肚子叫道:“您要是再不去做饭,我就把您儿子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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