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付了钱,却不马上走,她的眼睛四下瞟着,似乎想说什么?
“还,还要点儿别的?”方路低着头说。
女人嘴唇蠕动着,好久才说出声来: “你认识,你认识张,张总?”
“我认识。”方路的心在下沉,没想到第一次谈话居然和张东有关。
“张总说你是很有能力的人。”女人的口齿清晰了不少,她充满希望地看着方路。“有些事并不像看到的那样。”
方路的脑子飞快地旋转着,一时尖无数个念头涌上来,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默默注视着她。
看样子女人还想说什么,但她突然闭了口,低着头走了。
方路正在胡思乱想着,却看见狼骚儿嘻嘻哈哈地跑了过来,看来是这小子把人家吓跑了。“兄弟,我来跟你道个别。”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两张机票向方路挥了挥。
“去哪儿?”方路冷冷地问。
“嘿嘿,香港。你怎么忘啦?我要去香港抱儿子呀!瞧瞧,明天先飞深圳。”狼骚儿眉飞色舞,手里的机票长了翅膀似的在方路眼前飞着。
方路不自觉地向发廊方向看了一眼,前几天节子出来晒太阳,肚子已经挺起半尺多高了。“快到预产期了吧?人家给办护照吗?”
“哥们儿是什么人?头半年我们俩就把护照办了,旅游呗,现在去一躺香港才几千块钱。嘿,几千块钱弄个香港儿子,值啦!”狼骚儿说。
方路又向发廊方向看了一眼,愤愤地说:“妈的,这帮旅行社的缺心眼儿啊?这么大肚子还敢收钱,他们也不怕出个好歹?”
狼骚儿瞪了他一眼,继而又得意起来:“他们心眼儿再多也玩儿不过我去。咱不在北京参团,先到深圳。在深圳参加去香港的旅游团就容易多了。”
“您真圣明。”方路低头算帐,他本来就不愿意搭理狼骚儿,最怕他在小卖部吹起来没个完。
此时几个平时在发廊里蹭色(占小姐便宜)的人物溜达过来,见狼骚儿在就把他团团围住了。这一来狼骚儿可有了精神,他在小卖部门口吹嘘了半天,最后似乎整个香港都快成他们家的了。直到老妈来送饭,这伙人才离去。
第二天方路总觉得心里有事,没着没落的,有一次竟把自己倒锁在办公室外进不去了。最后他不得不撒了个谎,提前回家了,到小卖部时不过四点半。老妈等着回家洗衣服,见方路回来便赶紧拎着脏衣服走了。
方路伺候走了几拨民工,忽然觉得饿得难受,正想找包干脆面压压底儿,却见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把脑袋从窗口探了进来:“您们家小铺不是要往出盘吗?货底儿多少钱?”
方路张着嘴注视他了一会儿,才知道老头是在问自己:“谁家小铺要卖?您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老头缩回身子往墙上瞧了瞧,一脸疑惑地又探了进来:“没错呀,白天我就看半天了。”
“爷们儿,这是谁告诉您的?”方路笑着问他,看样子老头没发烧,怎么说开胡话了。
“嘿!”老头就跟受了屈辱似的,指着外墙高声叫道:“小伙子,你是不是这家的人哪?这不明明写着吗?”
“什么?!”方路跑出去看,果然见小卖部外墙上写着“此房出售”的红字。“谁吃饱了撑的,拿我们家开涮!”方路愤怒地骂起来,他四下张望,根本没人理自己,只得对老头道:“爷们儿!对不住啊,您说这是什么人性?拿人家打杈。”方路边说边伸手在墙上使劲擦,可字是油漆写的,根本擦不掉。
老头临走时还仔细打量了方路一会儿,好象担心他是个个骗子。方路怒气冲冲地等老妈回来,肯定是老妈盯小铺时睡着了,下学的孩子趁她迷糊时干的。
“您倒好!看小铺时睡大觉,也不怕人家把您一块儿偷走?”老妈刚进门,方路就满脸不高兴地埋怨。
“小兔崽子!我一天到晚的容易吗我?大热天的连眼睛都不敢眨。?”老妈把饭盒一墩,扭脸就开骂。
“您没睡觉墙上的字是自己跑上去的?您自己看看去,我擦了半天都没擦干净呢。”方路理直气壮,虽然人老不讲理,可绿墙红字明摆着,看老妈怎么说?
老妈居然叹口气,坐下来平静地说:“是我写的。”
“您?您?……”方路禁不住跑出去爬在墙上,又仔细看了一遍,果然是老妈的字迹。方路跑进小卖部,脑门上居然出了层白毛汗,老妈不会是大白天撒夜症吧。“您?您怎么啦?要不咱到医院瞧瞧?”
“你老丈人才有病呢!”老妈让他气乐了。
“那您是要干嘛呀?又碰上假票啦?”方路突然觉得老妈可能是认真的,可为了什么?就为了一张五十块的假票?那也不是他们花出去的呀。
“不干了,没劲!”老妈把饭盒掖给方路,像大干部似的在屋里来回转:“自从干了小卖部,咱娘两就没吃过一顿象样的饭。大年三十还在这儿守着,图个什么呀?”
“图……?”方路的眼睛向上翻了翻,没再说下去。其实“佳途百货店” 的牌子在小卖部门口已经挂一年多了,可惜从来没人注意过。当时起名字的时候,一方面是借个好听的词,另一方面方路向老妈解释过:“咱家图的是什么?钱呗,所以叫家图百货店。”
“对,咱家是图钱。”老妈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这个月我就正式退休了,一个月六、七百块呢。再说开小卖部咱家也多少挣了几个,把它卖出去也是个钱哪!你看能卖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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