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小伙子单手一摆,街角里“呼”地冲出几个彪形大汉,方路的眼睛还没反应过来,阿图的半张脸已经贴在地上了。他两眼瞪着地面,呜呜地叫了几声维语,立刻有个枪口顶在了他的太阳穴上。小伙子在一旁叫道:“装什么大瓣儿蒜,说北京话。”阿图老实了,像死猪一样趴在地上,动也不动。方路满眼都是倒地的阿图,而附近“哐”的一声巨响又把他吓了个半死,扭脸望去,几个人正踹开新疆饭馆儿的门,端着枪往里冲呢。
方路坐在小铺里,小腿肚子硬邦邦的,似乎有个活物从腿肚子的左边转到右边,又从右边转到左边,来回转了两圈,最后整条腿都麻木了。他呆坐在那儿,手指尖抖得连烟都拿不住。方路虽然进去过两回,但来邀请他警察都是挺客气的,这种惊险场面只在电影里见过。没几分钟的工夫,警车就“嗷嗷”叫唤着来了,威武的武警把整条东街都包围了。军管最多只持续了几分钟,阿图他们就被押上警车,上车时他的鹰勾鼻子都塌了下来,与他在起来的还有几个垂头丧气、衣衫不整的真假新疆人,看来真主是不会赐给他四个媳妇了。
“您住得近,掌握他什么线索吗?”小伙子抽着万宝路,笑嘻嘻来到小卖部。
方路使劲揉揉鼻子,真不明白人家比自己年轻,比自己看着还瘦弱,却有深入虎穴的气魄!阿图也是不长眼,干点儿什么不好,偏要干这行,让人抓住是早晚的事。有时方路琢磨着,老话确是英明,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真是这么回事。两次牢狱之灾后,方路的法制观念特别强,他甚至怀疑“漏网之鱼”的可能性,犯法的事更是不敢想了。
“他怎么了?”方路顺口问了一声,看到小伙子满脸狐疑的表情,他知道自己问错了,于是赶紧斩钉截铁地道:“不知道,真不知道,咱老老实实做买卖,从不管别人的闲事。”
“也不一定非要知道他是干什么的,注意没注意过他们平时和一般人的表现,有没有不一样的地方?”小伙子解释着。
方路依然使劲摇头。
小伙子失望地瞟方路一眼,走了。
此时洋二披着外衣跑过来,后面还跟着他的伙计蛐蛐儿,也许是跟洋二太久了,如今蛐蛐不仅说话的腔调越来越像洋二,连走路都有点儿拐了。街坊们都说洋二在陕北找到了兄弟。“怎么啦?怎么啦?”洋二问。
“阿图给抓走了。”方路指指已经启动的警车。
“他犯什么事了?”蛐蛐儿问。
方路张了张嘴,突然发现两三个陌生人静静围了上来,于是赶紧收口道:“人民政府操心的事,我怎么能知道?”
“可惜了的,你们俩在这趟街上白混!这事都不知道?”洋二儿惋惜地瞧着方路和蛐蛐儿。“真不知道?”
方路面无表情,而蛐蛐儿却狠狠瞪了他一眼:“您要不说我就回去干活儿了。”
洋二生怕听众跑喽,于是得意的说:“这帮老维子贩毒的事你们都不知道?你们干什么吃的?”
蛐蛐儿看看方路,方路还是晃脑袋,他要把装傻进行到底。蛐蛐儿只得揪着洋二儿的袖子问:“我怎么听说这帮人是假新疆人呢?”
洋二摆出一副老大瞧不起的样子:“人是假的,可事是真的,绝对是贩毒的。”
“我真没听说,您腿脚不好,耳朵倒挺灵。”方路冷冷地说。
“这事还他妈用打听?我晚上撒尿就碰上过好几回。阿图这小子看着挺蔫巴,毒着呢!三百块钱。”他左手高举着三个手指头,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圈成了个小圈儿。“就这么点儿!就这么点儿够干嘛的?三百!”
“什么呀?”有个陌生人插嘴道。
“海洛因哪!还能是什么?”洋二很不屑地瞧了人家一眼。
突然一个陌生人威严地走到洋二面前:“既然您知道些情况,就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你们?”洋二儿伸着舌头,一条短腿来回直甩。
陌生人拿出证件:“我们是公安局的。”
“我、我、我……”洋二而像赶马车的似的吆喝起来。“跟我,跟我没关系,真的,师傅,我可什么也没干,我长这么大连海洛因什么样都没见过。您瞅瞅,您瞅瞅……”说着他把袖子挽了起来:“您仔细瞅瞅,一个针眼儿都没有。”
“谁也没说跟您有关系,我们跟踪这个团伙已经有半个月了,要定罪需要好多个人证、物证。我们是请您去作个证,下午就给您送来回,这是公民的义务啊。”陌生人表情温和,说起话来也像个领导。
洋二喘了几口气才缓过劲儿来:“我这人没文化,说不清道不明的,您还是找别人吧。”说着,他的眼睛直翻方路,方路气得扭过脸去不再看他。
“看见什么就说什么呗,碍不着有没有文化的事儿。”陌生人呵呵直笑。
“那、那、那……”洋二儿指着自己的修车铺。“您瞧我是个残疾人,干个买卖不容易,跟您一走就是半天,耽误买卖不说要是丢了东西怎么办?”看来洋二实在是不愿意去。也是,好人谁愿意跟公安局打交道?耽误半天的买卖事小,让人看见被警察带走,过不了俩钟头,街上就会有人说洋二儿也是贩毒集团的。
“您放心,要是给我们作证时丢了东西,我们就是追到天边儿也得给您找回来。再说,您是残疾人,享受了那么多国家福利,怎么也得尽一回公民的责任,您说是不是?”陌生人话里已经带着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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