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二被带走的时候比阿图的面像还苦呢,只有蛐蛐儿捧着肚子笑得大鼻涕流得满脸。
阿图和他的兄弟们再也没回来,估计是回不来了,新疆饭馆儿也就此关了张。不少买万宝路和矿泉水的顾客向方路打听假新疆人的下落,方路只得说不知道。望着他们灰败的面孔,方路一直找不到答案。人们明明清楚抽这玩意儿是死路一条,可怎么还会有不少家伙乐此不疲呢?想不透,这事就跟人们明明知道养孩子是个苦差使,可也没几个不要的一样。
不久,东街又恢复了平静,只有小周儿比平时来得勤了。原来阿图的事惊动了方方面面的人物,工商局的头头们认为小周儿管理不善,狠狠撸了他一顿。
“你说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有一次,他一边吃冰棍儿一边发牢骚。“我管着好几百个摊点儿呢,一天去十户,轮过来也得两个月。咱又没受过侦探训练,这不是难为我吗?退一步说,咱就是发现了他们贩毒,咱又能怎么样?咱又没枪,白牺牲倒没什么,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方路哈哈笑着又递给他一根大红果。
最近东街是越来越怪,越来越冷清了,八爷个把礼拜也来不了一次,洋二则一头扎在房地产官司里,不理时事了,而蛐蛐儿俨然成了修车铺的主管。整条街上网吧的生意最好,却从来都是关着门营业的。不久又听说狼骚儿在准备婚事,节子的肚子已经显形了。发廊的小姐像群丢了猎狗的小绵羊,成天地在街上招摇。整个东街,只有方路家和大眼儿的小卖部继续上演着商战。
一天,网吧的一个小老板突然出现在小卖部。“大哥,您给我验验,这票子是不是假的。”他拿着张五十的钞票。
方路接过钱来在手里一捏。“甭查了,肯定是假的。”现在他和老妈鉴别假钱的能力已经非常高超了。
“我操他个大爷的,这孙子今天死定了。”小老板咬着后槽牙较劲骂道:“狗逼,敢他妈耍我?”
“谁找给你的?”方路最痛恨花假钱的人,想起前两个月上的恶当,现在手心还痒痒呢。
“就那个小卖部。”小老板指着大眼儿的鸽子窝,嘴唇气得直哆嗦。“早上,您这儿还没开门,我到他那买了盒烟。回来越瞧这票子越不对劲。操他个姥姥的,老东西想找残废哪!”
方路暗地里吐吐舌头,打!给他打关了张才好呢。
当天晚上,网吧的几个小老板都来了。他们坐在网吧门口边喝啤酒边瞧着大眼儿的小卖部运气。老妈坐在方路身边,自从知道假钱的事后,她好久没说话了。
“嘿,您就看着吧,今天非打起来不可。”方路脸上不敢让人家看出高兴来,心里却憋不住地想乐。
“前两天,洋二儿跟我说,他终于把最后一张假票花出去了。”老妈一点儿也不兴奋。
“那好哇!”话音刚落方路就明白老妈的意思了,舌头伸在半空居然好久都没收回来。“那、那张五十的票子难道是从咱家出去的?”
“没准儿。”老妈把帐本一次次翻开又合上,脸阴沉得厉害。
“您不是盼着他把钱花到大眼儿的小铺吗?”方路忽然觉得老妈的意志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坚强,盼着人家倒霉的是她,事到临头心里发虚的也是她。
此时就见几个小伙子越喝越来气,终于有一个沉不住气了。“他奶奶的,我让丫把这钱吃喽。”话音未落,他就提着酒瓶子向大眼儿的小卖部冲了过去,后面跟着五、六个喝得眼睛通红,嗷嗷怪叫的小伙子。
只有一位个子最矮的老板,急急忙忙的给网吧上门板。
方路和老妈同时向大眼儿的鸽子窝望去,只见几个小伙子冲到近前,七手八脚就将大眼儿从鸽子窝揪出来,围上去乒乓乒乓就是一顿大嘴巴。大眼儿投降似的举着两条肥硕的胳膊,嘴里一个劲喊地道:“小哥几个有话好好说,干什么呀?干什么呀这是?……”此时不知是谁生猛异常,一酒瓶子砸在大眼儿后背上,大眼儿偌大的身躯给砸了个趔趄。再次仰起脸,鼻子里已经全是血了。
此时大眼儿老婆疯了似的从鸽子窝里跑了出来。“我们没招着你们,救人哪!打死人啦!”她一边嚷嚷一边冲过去护住大眼儿的后背。方路觉得心里发紧,舌头根酸得难受。这时马路边已经聚了不少人,洋二和狼骚儿站在发廊门口,眼里瞅着,嘴里念叨着,手里还比划着。几个小伙子借着酒劲依然在拳打脚踹,大眼儿老婆身上也挨了几下,她的叫唤声已接近凄凉了。
老妈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她站在小铺门口,不住地叹气。突然老妈铁青着脸疾步走过去,方路搞不清她要干嘛,也只得跟着走过去。没想到老妈居然一头冲进了战团,她一把拉住平时很熟的一个小老板,急首白脸地说:“得了吧,他们两口子也不容易,别打了。”
方路惊出一身白毛汗,赶紧跑过去护在老妈身边。这帮孩子要是打红了眼,自己和老妈就要倒霉了。人岁数大了就是喜欢多事,这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算了吧,算了吧,把人打坏了谁也没好处。”方路也用一只手拉住那个小伙子,另一只手拼命将老妈拽开。
也许是酒劲过了,也许真是给他们娘俩一个面子。几个小伙子嘴里哼哼着,手却停下了。“今儿要不是大妈拉着,非给你打出屎来不可。”被方路拉住的小伙子气哼哼地甩开他的手,带着另外几个人走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