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路觉得胸口一阵巨痛,似乎有个铁球砸在胸口上。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跟我说这事干嘛?她开窑子也不是我的主意。”说完就向饭馆儿里走去。
“我不就是随便说说吗?她那本书不还是通过你出版的吗……”狼骚儿在后面唠叨,见方路不理他只得作罢了。
饭馆儿快满了,洋二、狼骚儿、蛐蛐儿,大眼儿、老妈、方路,当然还有八爷,此外还有五六个排子房的老住户,他们大多在排子房里开了小卖部、小吃店,看样子与洋二他们很熟。大家在饭馆坐定,竟没一个人先开口,不知谁先叹了口气,紧接着就是成片的叹息声。最后小周的身影出现在饭馆门口时,屋里竟传出一阵欢呼声,大家全跑到门口迎接他,似乎小周是什么大人物。
“这是怎么了?”小周微笑着走进来,此时方路觉得这家伙神采飞扬,走起路来后脚跟都不着地了。
“这不是等您给拿个主意呢吗?听说怎么着?升啦?”八爷当仁不让地站在最前面,本来他一直不大瞧得起小周,可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升什么升,再怎么升也是人民公仆啊。”小周得意地笑着。
方路心里一惊,上次他找自己写作文说准备升正科,现在又升了,那一定是副处了,如此算来这小子最少也是办事处副主任了。
“那可不一样,小公仆干小事,大公仆为人民干大事。”八爷张开双臂,向众人宣布道:“现在咱们周处长了不得了了,办事处副主任,早晚是咱们的父母官,今儿是专门给大家拿主意来了。”
饭馆儿里又发出一阵惊叹声,大家众星捧月般地把小周请到正中间的一张桌子上。小周便走便嗔怪地眯着眼睛对八爷说道:“不是周处长,是副处,这话要让别人听见我可悬啦?”
“谁敢?”洋二在一边起哄道:“周哥的事就是咱的事,谁敢动周哥一根寒毛我们大家伙活劈了他。”
“这叫什么话?咱们又不是黑社会,以后你这种坏习气应该改一改。”小周瞪了洋二一眼,大有恨其不争之意。
“唉!我听您的。”洋二讨好地在一旁笑。
此时大家已经落座了,小周被自然地推到了正中的位置。他左右看看,然后示意方路坐到自己身边来,方路极不自然地过去了。其实小周要升官的事,早就在他意料之中,这小子年轻为人又谨慎,更重要的一点是比较干净,升官是早晚的事。他只是没想到小周会升得这么快,更没想到人一旦升到了处级,嘴脸立刻就有所不同了。
此时小周等大家安静后便发言了:“本来我还有个会,可东街的老少爷们儿一个劲地请,咱总不能让大家戳脊梁骨吧。”屋里又是一阵暧昧的笑声。“其实大家的心思我懂,东街要拆了,大家心里没着落是不是?”
“那可不。”狼骚儿抢着道:“人家八爷有补偿金,我们这伙怎么办?喝西北风也得找个站脚的地方吧?”
屋里立时传来一阵叹息声,有几个感情脆弱的甚至摸起了眼泪。整个饭馆里只有方路和老妈最超然,反正他们早就决定不干了,参加这个会议都是面子事。此时大眼儿呼地跳了出来,他拉着媳妇“扑嗵”一声跪在小周面前。“周处长,我媳妇一直就没工作,我又下岗了,孩子正上学呢,你可得给我们想个办法呀。”说着竟嚎啕起来。
小周和八爷赶紧把大眼儿夫妇搀起来。“这是干什么?你想让我早死几年啊?”小周有点儿急了。
“我,我是真着急。”本来大眼儿抽抽搭搭分外滑稽,而在场的人竟没一个能笑出来的。
“知道你有困难,要不我能同意你们家开小卖部?”小周扫了大家一眼:“谁家里趁几百万也不会干这个。行啦,老少爷们儿别着急,政府是不会忘记大家的。东街拆了是服从北京建设的大局。可咱们这片也总不能全是居民区吧?好几万居民没地儿买菜,没地儿吃饭,没地儿剃头行吗?”大家觉出点儿意思,所有眼睛都集中在小周脸上了。大周大模大样地指了指南边:“那三环边上有个袜子厂,大伙知道吧。现在他们效益不好,厂房正要往外租呢,守着大街,绝对是个好地方。办事处准备在那儿建一个市场,到时候大伙都有地方去了。”
“好哇!”八爷一拍大腿:“到时候我在市场门口再开个饭馆儿,保证生意红火。”
“您先别急,这不是还没建呢吗?”小周站起来,神色庄重地望着大家:“办事处是想给大家找个出路,给社会减轻点负担。可办事处没有钱,我们可以做这个市场的法人,却不能出钱,建设资金还得靠大伙想办法。”“要是,要是万八千的能落个摊位倒也值。”狼骚儿嘴里说着,眼睛却四下看着大家的反映。
“租金的事我跟袜子厂厂长碰过了,由办事处做保,人家答应可以先开市场后付租金。所以也用不了多少钱,看大家能出多少?总共需要二百万吧,主要是建筑费。”小周信心十足地环视了大家一眼:“虽然说需要二百万,可办事处有信心把这个市场干好,出不了三年这就是另一个红桥市场。现在红桥市场一个摊位多少钱?”他转脸问洋二道。
“大概二十来万吧。”洋二喃喃地说。
此时屋里陷入一阵可怕的安静,大家都在惦记着自己的口袋和市场的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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