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忙活,似乎这事与她并不相干。原来她身上比脸面还要黑,方路明白这丫头是有点儿自卑,所以才这么横。他也想蛮横些,于是拼命装出异常威武的样子,可身体却不听使唤,三下两下就气喘吁吁了。方路知道自己有半年没做爱了,弄不好就会出丑,于是加着千万个小心。他竭力控制着,而那棕黑色的小兔子也不是善主儿,阴沉着脸没几下就快把他的五脏六腑掏空了,最后小雪微微一翘身子,方路便山崩水泻了。
回到发廊方路发现同样垂头丧气的徐光坐在沙发里等他,另外几个小姐正旁若无人地聊着前几天的客人。方路知道,明天他们这两个外强中干的家伙就会在这条街上出名,于是拉起徐光赶紧走了。
“听说你那个小姐在写书。”路上,徐光无精打采地说。
“呸!她要写书我就成文豪了。”方路特别恼怒,他甚至想把那个小雪拉出来暴捶一顿。
“真的,我—我那个小姐说的。”
方路翻了翻白眼,他头一次知道自己也有不中用的时候,现在还不到三十岁,以后可怎么办呢?忽然他又想起自己那一百五十块钱,于是怒气一个劲往上撞,恍惚中连徐光的面孔都有点儿走型了。
在路上老妈给方路打了个传呼,他用徐光的手机回了个电话,老妈叫他下班时从外面雇一辆130回去。
“什么事?”方路在电话里问她。
“你别管啦,在咱家南边路口等着我。”老妈说完后就把电话撂了。
徐光说自己头疼先回家了,方路理解他的心情,不好多说什么。他跑到永定门外租了辆卡车,心里却一直在琢磨老妈到底要干什么?
在路口看见老妈时,方路几乎不敢认了。她灰头土脸的,手上全是泥。“您干嘛去了?咱家用不着拉煤呀?”方路把她拽上车来,没想到今天老妈的腿脚异常利落,一抬腿就上来了。
“刘老师说他儿子有个铁棚子要卖,全是新铁皮,架起来就能用。才一千块钱。我把钱交了,刚和刘老师收拾完。”老妈拍拍身上的土,抬手给司机指路。“师傅!您一直奔南走。”
方路扭脸瞧着老妈,舌头都捋不直,好久说不出话来。又是意外,这年头似乎所有事都不合常理了,连刘老师也跟着凑热闹。刘老师是他们家几十年的老街坊,当过中学校长。听说解放前就和方路的爷爷是棋友,下了多半辈子围棋。方路的爷爷死后,老头子楞把围棋给戒了,说是找不到知音,不如不下,大有古人摔琴之风。后来这一带的平房拆了,大家搬上楼后就各奔东西了,好在住得不远,偶尔他父母也和刘老师走动走动。这老头子现在退休得有十几年了吧?“您……您没逗着玩儿吧?”方路不大相信地问。
“谁有心思和你逗着玩儿?我又不是你大姐?快跟我把棚子拉回来。”老妈瞪了他一眼。
“您没魔怔吧?小卖部说开就能开呀!您以为是做壶开水那么容易?棚子拉回来放哪儿?总不能搁楼顶上晒着吧?”方路快让这个半疯的老太太气晕了。
“我早看好地方了。咱们楼口北边的马路边还有不少空地呢,周围开了几个买卖。待会儿就把铁棚子卸在那儿。”老妈根本不看方路。
“你以为您儿子是区长哪?人家能让咱们开吗?工商的要把咱们封喽,这点儿钱就是扔井里啦!”方路急得牙根痒痒,他知道老妈说的是东街,那是做买卖的死地啊,谁干谁死。他恶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这人要不是老妈,弄不好会咬上一口也不一定呢。
“你二十多年的饭白吃啦?托人呗。我就不信,这辈子一件事也干不成!”老妈中邪似地双手死死攥住车把手,两眼直勾勾盯着前方。突然她把手伸出去,在车门上拍了一下,嘴里大声喊着:“您靠边儿点儿,有车。”有个骑车歪歪斜斜的女的立刻躲开了。
司机哈哈笑了起来:“行,就老太太这冲劲儿,干什么都成。”
方路翻着白眼儿使劲揉揉鼻子,真讨厌!八杆子打不着的人也跟着起哄!
棚子的铁皮堆在地上,摆了一大片,足有一吨多,乍看上去跟堆儿破烂差不了多少。刘老师、老妈和方路围着铁皮转悠半天也无从下手。“瞧咱们几个老弱残兵!”刘老师摸着秃脑袋哈哈大笑。最后方路看见两个收破烂儿的壮劳力,答应给十块钱装卸费,人家三下两下就把瞧着吓人铁皮堆装上去了。“得,小哥儿几个别走,待会儿再帮这娘俩卸下来。”刘老师朝方路使个眼色。
“对!没几步,再加几块钱。”方路赶紧答腔。
“咱们城里人都退化了。”刘老师摇摇头。“当年我下干校的时候,什么活儿没干过?现在不成喽。”
“我妈早就说我是个吃货,您老就别胳肢我啦!”方路给老头作个揖,“我是傻逼”又差点儿从他嘴里蹦出来。“回见吧您。”
第二天,老妈不知从哪儿找来几个电焊工,三下五除二地就干了起来,方路只得跟着忙活。最让他哭笑不得的是有一个流着哈拉子的大胖傻子,在旁边又唱又跳,还不时地搭把手,最后力气活都让他包了,好象这买卖是他们家的。后来方路才知道这是东街的名人,大号叫豆子。不到半天的工夫他和豆子就混熟了,与傻子交往也有好处,那阵子豆子是天天来,没少卖力气。这家伙人傻力气却不小,一个人竟能把整个货架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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