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路点头。
“完了,董事长完了,我怎么那么倒霉啊?”洋二狠狠拍着自己的大腿:“三万!三万块!”
事到如今,方路只得冷静下来:“咱们顶多就是损失点儿钱,麻风肯定得坐牢,他用的是公家的钱。”
“丫,丫活该,傻逼似的到处煽呼啊?现在怎么样?丫怎么不死啊?丫死了都不多!董事长?下辈子她肯定是鸡?老不死的!”洋二坐在地上指天诅咒。突然他又想起张东来:“东子也是,发小的兄弟,怎么就不拉住我呢?他要是再多说一句我能不听吗?”
方路颓然地靠在柜台上,腿有些软,咳!明明自己是傻逼却还骂人家,洋二也是活该倒霉。张东这小子是有点邪的歪的,这家伙临时变卦竟成了英明之举,怪不得人发财呢。后来张东提起这件事,一点都不兴奋,他自豪地说:“要不是哥们儿第六感觉灵验,没准我早死八回了。”
此后洋二、方路开始了讨债历程,结果人家按集资的时间顺序还钱,而且先还私人的再还公家的,最后钱不够就只能有多少还多少了。半年后他们才拿到退款,洋二只收回来两万三,而方路也损失了六千多。
方路怕老妈着急,这事一直没敢让她知道,再说老妈要是知道自己与洋二一起被骗,非气糊涂了不可。此时方路不得不把自己和废物点心画等号了,如果说以前他骂自己是傻逼还有点儿玩世不恭的成分,现在却真有点提心吊胆了,自己的确离傻逼不远。
又过了几天,一个自称徐光同学的人来小卖部,说涿州石油勘测局的大院要拆迁,自己签定了拆迁合同,方路单位只要出五万块现金就能把二百来吨废钢铁拉走。方路兴冲冲地认为堤内的损失可能要补上,于是赶紧找经理报功。经理很高兴,专门派业务员和他一起去洽谈,结果发现合同、公司都是真的,而涿州也的确有个石油勘探局,经理几乎要掏钱了。上天保佑,方路碰上了徐光,徐光说根本不知道这事,他倒是跟那个同学谈过此事,可那只是在路上谈了三分钟。方路觉得这事有鬼,赶紧通知经理没签协议,自己找了个石油部门的朋友咨询,原来涿州勘探局二十年内都没有拆迁的计划,徐光那个同学完全是骗子。
方路在经理办公室里痛心疾首,经理一个劲安慰他,可方路知道只要自己一出门,经理就会把傻逼两个字说出来。看来自己真是傻逼,这回是准备真心实意地当傻逼了。再之后方路只得死心塌地地在小卖部里混了,有时想起外面的事就寒心透顶。瞎混吧!自己这种人不混又怎么样呢?
有天傍晚,方路突然看见两只老鼠结伴过马路,他拎着半块砖头就冲了出去。两只耗子看见敌人立刻分路逃窜,方路追了半天,砖头拍成了碎末,两只耗子却踪迹不见了。回到小卖部方路累得连抽了三只烟,忽然他觉得异常可笑,自己原来还不如那两只耗子呢。也难怪,这东西一称“子”便多少沾了些仙气,比如孔子、孟子、老子,非圣即贤嘛!耗子,专门消耗时日的圣贤,自己也在消耗时日却绝不敢称“子”,不如老鼠也就正常了。
爬山虎也许是植物中的老鼠,它有个地方便能茁壮成长而且还长得出乎意料地快。不久方路家的小卖部便掩映在一片翠绿的四角叶中,在万绿丛中他甚至找不到爬山虎的根儿了。老妈舍不得剪,而爬山虎也蹬鼻子上脸似的有个缝就往里钻,再这样下去窗户就要被遮住了。没辙,方路只好请人在铁棚子门口又支起个铁架子。看似没脑子的植物倒也善解人意,半个月的工夫,就把铁架子爬满了。小卖部门口俨然成了凉棚,在光秃秃的小马路边上甚是抢眼。没想到方路家的生意也正因为这凉棚红火起来。
想起刚开张那两个月,真是惭愧!每天连一百块钱的流水都卖不出来,半天半天地干瞪眼,老妈的帐本形同虚设,而方路的肚子倒是有些见长了。不过老妈说得也对:你好歹还有正经工作呢,咱们挣点儿就够吃的。不过小卖部的生意也只是仅仅够吃饭而已,再加上方路投资失败,所以最近的日子过得很紧巴。唯一让方路欣慰的是那女人成了小卖部的常客,专门买擦手巾。每到六点四十五分,他就会把擦手巾摆在柜台上。其实方路没跟这女人多说过一句话,一来他想不起说什么,二来自己这个傻逼难道还真想吃天鹅肉吗?
外地人认为北京遍地是黄金,成车成街成村的往北京跑,大有抢占京城之意。其实正如北京人去纽约,据说在纽约不会英语照样过,因为中国人太多。虽然后来纽约让伊斯兰兄弟炸了,有人依然断言道:缺建筑工人吗?北京爷们儿堵枪眼儿都去美国。但找着肉的王启明之流终归寥寥,他们风光之余自然要说几句创业不易而又无人相信的门面话,而大部分人是进了厕所,他们没权利也没心思告戒后来的苍蝇,反正多几个吃大便的同伙,心里还平衡些,于是削尖脑袋往国外钻的苍蝇永远是三里屯、使馆区一带的主力。有时方路想:我要做了国家领导人才不理会偷渡这等事呢,这种人走一个少一个祸害,留着不过是多一张吃饭的嘴。有回刘老师也愤愤地说:“想出去的人,十个有九个是汉奸底子,趁早让他们走。”其实去了纽约又怎么样?天上掉不下馅儿饼来,纽约贫民区也着实挺惨的。何况想出去的人除了真想做学问外,大多是三脚踹不出一个屁的主儿,就是踹得出屁来也不敢在洋骡子面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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