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黎昌时,饭馆里的人都快满了,没有雅间,他们只得坐在大堂里。方路是第一次来黎昌,路过海鲜池时他差点被池子里一只奇形怪状的东西吓昏。那玩意儿就像只放大了几百倍的巨型瓢虫,豆绿色的外壳坚硬无比,两只小灯泡似的眼睛凶恶得透着杀气。专门有个池子供养这只怪物,它拖着条粗麻绳般的长尾巴在池子里上下翻滚,有时能连续折好几个跟头。那尾巴如一条游蛇,将水面拍得‘啪啪’做响,似乎随时都会甩出来套住路人的脖子。方路特地看了眼池子边的牌子——海怪,而服务员竟告诉他,这东西是做汤喝的。
饭桌上麻风阴一句阳一句地挖苦张东,张东似乎也有些后悔,但他不愿意承认自己走眼了,动不动就找服务员的麻烦,根本不搭理麻风。麻风唱了半天独角戏觉得没意思便拉住了洋二:“看见XXX的车没有,瞧人家的车号多吉利!满北京市一跑,到哪儿警察都给敬礼,牛逼!”
洋二笑呵呵地一个劲点头:“人家董事长傍上这么一棵大树,还能不发财?”
“谁傍谁还难说哪,你知道董事长的水有多深吗?没点儿道行,人家能在半年里集资好几十亿?”麻风摇头晃脑地感慨,声音也越来越大,临桌反感的目光不住往他脸上扔,麻风却美孜孜地把“几十亿”又重复了好几遍。
“真有好几十亿呢?”方路和洋二同时盯住了麻风,似乎他头上疤瘌中长出了一棵摇钱树。
“可不,人家玩儿的是资本运营,早晚要控制东南亚所有的股市,谁是大爷?钱是大爷,谁腰里横谁说了算,那时候克林顿都得听她的。不,是听咱们的,就是没他的份。”麻风大笑着手指张东道。
“先生!”此时临座一个正经人模样的中年人凑了过来,他神情严肃地站在麻风面前:“我是不是应该给您找个喇叭呀?你应该到天安门嚷嚷去,让全北京都知道董事长干的事。”
麻风的脸呼的一下变成了猪肝色,他躬着身子站起来:“您是——您是?”
“甭问我是谁?你不配问。”中年人厌烦地看了麻风一眼,他身后桌上的几个彪形大汉同样投来仇恨的目光:“多好的事都得坏到你这种人手里。说,你今天是不是见到董事长了?”
麻风被吓坏了,他诚惶诚恐地点头,屁股也不自觉地欠了起来。
“还看见谁了?”中年人不容质疑地问。
“还有……还有……”麻风点了几个人名,最后甚至把那几辆奔驰车的主人也供了出来。此时方路只觉得腿肚子有点儿哆嗦,他想起了在拘留所里接受审讯的情景,而这个中年人脸上的威严让方路也有要种不敢不说的惶恐。
“在六处吧?”中年人接着说。
“对,对,咳,您不是都知道吗?”麻风满脸赔笑地说。“董事长真有气派,您也是他的朋友?”
中年人抬手看了看表,然后语重心长地道:“你呀,一看就没在市面上混过,这种事满大街嚷嚷,你就不怕董事长的事走露出去?你才掏了几个钱?”
洋二伸出了五个指头。
中年人狠狠剜了他一眼:“那你知道董事长掏了多少钱吗?坏了事资本运营的事不就全完啦?你叫唤什么,如果再不老实我就让董事长把钱退给你。”
“您可别介,可别介!我还想弄俩钱花呢!”麻风真急了,他张着两只手拼命央告。
“这次给你记上,看你以后的表现吧!”中年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让麻风把地址电话写了下来,然后气哼哼地走了。
麻风张着嘴目送中年人离去,一头冷汗在灯光下晶晶闪亮。
第二卷第三部分 三 中美外交
时间过得很快,方路一边算计着集资的日期一边为单位的业务忙活着。本来他并不分担业务上的事,但库房管理员的差事即不挣钱又没地位,于是他决定替单位揽点儿业务。为此方路找到了铁路信号公司的老同事,一开始人家都说有戏有戏,找点儿废钢铁算什么。但总不见动静,方路通过别人一打听发现老同事对自己的人品颇有微词,也是,进去过两次的人能让人相信吗?
方路没办法只好又去找徐光,徐光帮忙联系了几家单位,方路上门拜访时小心翼翼,惟恐一句话说错喽,坏了生意。是啊,方路并不想就此混下去,他为自己绘制了一张美好蓝图。小卖部作为安置老妈的后方,集资是长线投资,库房管理员是本职工作,再联系些业务没准很快就东山再起了。
转眼过了一个月,北京爆出了惊天大案,好几个高级官员自杀的自杀,被抓的被抓,其中相当一部分人在六处的白墙上出现过。方路担心自己那两万块钱打了水漂,连找了洋二好几次,请他找麻风打探打探消息。最后洋二哭丧着脸,指着额头上一个红包道:“我找不到那孙子,听说前几天让检察院的叫走了,没准是丫以前贪污的事犯了吧。兄弟,我可掏了三万呢,你看看这火上的,连吃了三包牛黄清火就是下不去。”
“我可就那点儿钱……”方路当场就坐在地上了。
“我有什么办法,人家政治局委员都进去了。”洋二道。
当天晚上,电视上播出了表彰侦破重大腐败案的有功人员,原来这个案子是从一个非法集资案上出事的,据说集资额有三十多个亿。更可怕的是方路竟在接受表彰的功臣堆里见到了在黎昌碰上的中年人,他立刻就往外跑,结果在门口就撞上了洋二,由于用力过大,洋二竟被他撞得陀螺一样转了出去。他那条好腿连续跺了几下脚,最终还是屁股先着陆的。洋二顾不得喊疼张嘴就问道:“你你你——你看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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