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方路把最后一只烟箱塞到货架下,无可无不可地问。
“都有在东街要饭的啦。”
“西单还有要饭的呢。”方路觉得徐光是少见多怪。
“对呀,要饭的也挑地方,人家专门找繁华的街面,多碰上几回警察都认了,利润高哇。东街出要饭的了,那真是好兆头。”徐光笑着说。
“只要不是坏兆头就行。”老妈道。她一直担心拆迁的事,虽然方路开导了老妈一整天,可她还是放心不下。
“您放心,我们公司倒闭了,您的小卖部也拆不了。”徐光大声说道。
“你们那么大的公司怎么能倒闭呢?不还是外企呢吗?”在老妈看来,所有的外国公司都是千年不倒的。
徐光哈哈笑起来:“阿姨,我们公司前一阵子让荷兰人吞并了,没准儿过两年又让法国人吞了也不一定呢。”
“你不是挣得不少吗?”老妈担心地问。
徐光脸上突然出现了尴尬的神情,他摇着头对方路说:“按说公司被人吞并不是好事,可日本人一走,我们的工资普遍长了一千块,要老这样公司真应该让人家多兼并几回。”
方路也笑了,他早就听说日本企业的工资水平是外企最低的,也难怪,小日本怎么能看得起中国人呢?到中国纯粹是剥削廉价劳动力来了,真盼着他们的企业全倒闭了才好。
“别看老外老牛逼烘烘的,哪国人都一样,谁也别以为比别人强。”徐光厌烦地点上支烟。“我们新来的荷兰经理保证经历过大跃进,人家真敢想!一到中国就提出五年公司销售额达到五十亿的目标,而且把指标分解到每个人,还他妈让我们写计划呢。”
方路知道徐光公司的销售额还不到十个亿,五年提高五倍的业绩的确是天方夜谭。“那你们就写啦?”
“当然写,写好了还发奖金哪!全写啦。我对桌那小子还说能达到六十亿呢,吹呗!五年,谁知道五年后干嘛去?可那个荷兰经理真美坏了,一个劲儿往总部打电话,说中国员工全是好样的,敢想敢干,大有作为。”说着徐光憋不住笑出了声。“这几天,我们公司的网站上出了个顺口溜,是这样写的。天上为什么这样黑,因为满天牛儿飞,为什么满天牛儿飞,我们销售的在地上吹。”
方路和徐光笑了一阵子,老妈回家做饭了。
见老妈一出门徐光忽然嗔怒地揪住方路道:“你介绍的是什么人?都把我的哥们儿快整死了。”
方路大瞪着眼睛,一时想不起徐光说的是什么事。
“就是你介绍过去的,那个姓蓝的女作家。”徐光道。
方路拍了下大腿:“她真找过去啦?”
徐光长出了口气说:“好!这女的真绝了,往出版社去了三趟就把我那哥们儿带床上去了,听说是肉色撩人哪!”
方路笑了一声,他从不认为与女人上床是什么重要的事。“上就上了呗,老爷们儿上几回床算什么,大不了提起裤子不认帐。”
“你说他一个小知识分子哪见过这么荤的?一下子就掉坑里去了。”徐光无可奈何地摇头。
“怎么啦?”
“我这哥们儿还没结婚哪。”徐光悲壮地说。
方路觉得脑袋里轰轰直响,他倒不是关心蓝薇的书,而是为那个倒霉而愚蠢的编辑痛心。“他不会吧,那可是个鸡。”
“后来我跟丫说了。可你猜怎么着?”徐光忽然呆了一会儿,似乎这事实在不可理解:“我哥们儿早就知道,那女的把自己以前的事都说了,还说得特清楚。我那哥们儿楞说这是命运多艰,有性格,蓝薇早晚不是凡人,还说有一个著名的女画家也当过鸡呢。”
方路知道那个女画家是潘玉良,他无奈地摇摇头。蓝薇这丫头真有心机,先把自己的从前披露出来,然后弄出一脸我本佳人,无奈为娼的怜人样,那个没见过市面的小编辑保证晕了,没准比蛐蛐儿晕得还厉害呢。“那她的小说呢?”
“我哥们儿给起了个名,叫《欲望陷落京城》,下个月就出版。真可恨!你说这事是谁占便宜了?”徐光咂着嘴问。
“当然是你哥们儿占便宜了,她那本小说说得过去,你哥们儿出了本畅销书又解决了单身汉的性饥渴问题,当然是他占便宜了。”
“可,可丫真要娶那个鸡呢?”徐光虎着脸说。
方路摇摇头,他根本不相信蓝薇真会嫁给那个小编辑,正如她当时利用自己一样。她用自己的肉体做武器,而征战对手则全是男人,不,不是所有男人,是她认为有利用价值的男人。天知道她的终点在哪儿,天知道她想要什么。
此时老妈突然出现在窗口,她慌张地说:“蛐蛐儿怎么回来啦?”
蛐蛐儿出车祸的事,方路全告诉老妈了。看见老妈一脸惊慌,便若无其事地说:“肯定是看完了伤,让洋二弄回来了呗。”
老妈望了街面一眼:“你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方路走出小卖部,一眼就看见在离修车铺七八米远的街边上立了张木板床,有个人躺在床上,床前还立了块白纸板,几个行人站在旁边窃窃私语着什么。豆子则站在木板旁,一个劲用手往床板上煽着风。
“这就是刚才我说的那个要饭的。”徐光在他身后说。
方路走过去,发现床上躺的真是正在哼哼的蛐蛐儿,他半闭着眼,脸肿得像个大号包子,鼻子、嘴巴比平时都宽大了不少,而豆子正向他脸上煽风呢,看见方路过来豆子赶紧付下身去,动作夸张地在蛐蛐儿脸上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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