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路又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了。其实徐光的话也不是没道理,可他怎么也不能相信这次车祸是故意做出来的。
“都跟真的一样,我同事碰上的比这回还血糊呢,老远一看,人就跟撞成三截棍似的。一过去跳得比谁都高。一个月了,我那个同事还在精神病院接受保守治疗呢。”徐光明白方路的心思。
“万一要是真的呢?”
“那又怎么样?凭什么非要我去救哇?谁规定的?弄一身血都是小事,最起码去交通队作证也得好几趟,鬼子扣我的工资谁出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救了他,佛光就能普照人间啦?”徐光已经在强词夺理了。
此后两个人就再没说什么,很快他们就进了山区,据说这一带属于燕山,与西山属于不同的山脉,可在方路眼里却看不出什么区别。车还没到居庸关,他们发现路边多了不少以前没见过的建筑,青砖间的灰缝非常白。不用问,这肯定是后来修建的伪长城,不知道修这玩意儿的人是怎么想的,如此崭新的东西怎么能让人相信是屹立了几百年的古建筑呢?!
此时远方的峰峦正迅速地长高着,那泛着白雾的群山,那巨大的白色岩石和棕色裂层,在阳光下棱角分明,格外醒目。不一会儿,他们的车便于群峰间穿行了。方路打开车窗,凉风扑进来,脸依然滚滚烫手。
“这儿真美!”上山后,方路无精打采地站在烽火台上念叨,游人很少,几行大雁缓缓北去。
是啊!阳光在身边盛开着,辽远的群山向天边铺去,地平线也变得不再规整。视野之内,再没有人群的喧器,都市的繁华,静静的,只有那横亘于大地的青色长龙,等着人们去赞美,等着游客们来花钱。可方路偏偏没这个兴致,他相信徐光虽然嘴硬,却早没心思玩儿了。
他们爬过新近修好的长城,继续向惨垣断壁深处攀行。方路突然想起了于仁的一首诗,其中有一段特别感人,也和现在的心情差不多:“我是飘向八方的孤独似晨风中矗立的塔影聚集又散开从未驯服!”
他把诗念给徐光听,而徐光却说不记得了。他迷惑地看了方路一会儿,脱口而出:“我,我他妈是好人。”方路差点儿笑出来,他不明白徐光何以在这几句诗后接了这么一句,似乎也有点儿联系。“谁也没说你不是好人。”
徐光又不说话了。
下山时,在停车场入口,有位照相摊的大嫂拉住了他们,死活让他们与骆驼照张像。方路倒没什么,徐光却对那匹雄壮的骆驼产生了兴趣,他围着骆驼转圈,还不时地对这畜生拍拍打打。其实方路也从没这么近地观察过骆驼,它像披着棕黄色的毯子,巍然不动地矗立着。骆驼巨大的眼睛显得特别友好,更可笑的是它的两条前腿,膝盖以上的毛又厚又长,圆圆滚滚的,而下半条腿却只长了薄薄的一层毛,远看去就像日本鬼子的马裤。
估计徐光是想把车祸的事忘喽,他不仅与骆驼照了像,还一个劲地对它表示友好,甚至走过去为它梳理脖子上的毛。骆驼很解人意,它把脖子伸得很长,眼睛也半闭上了。正当徐光想离去时,骆驼忽然把头转向徐光,与他来了个面对面。
照相摊的大姐一下子站了起来,她刚要说什么,就见骆驼的眼睛一眯、嘴唇一撅,扑的一口痰喷了出来。
徐光躲闪不及,那口硕大的骆驼痰正好喷在他脸上,连眼睛都被糊住了。徐光惨叫一声,转瞬间就跑出了十几米。照相摊的大姐恼怒地跳过来,照骆驼屁股上就是几脚,骆驼却没事似的连动都没动。
徐光远远地站着,他扎着双手,不知是用手擦好还是找个地方洗洗。此时经验丰富的大姐已经找出瓶矿泉水,帮助徐光擦起来。
“你这骆驼是怎么养的?”洗完脸后,徐光恼羞成怒地质问着。
“骆驼喜欢谁就啐谁,畜生就这样。”大姐哭笑不得地解释着。
方路怕徐光和人家翻脸,赶紧拉着他走了。回到车上,徐光恶狠狠地盯着他道:“你是不是挺高兴啊?”
方路再也忍不住了,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如小型火山爆发,竟再也收不住了。
徐光闷哼一声:“不就是没救那个人吗?连他妈的畜生都啐我。”
第二卷第四部分 五 豆子之死
每到春天方路都会想起朱自清的那篇散文:“春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春天是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他不清楚当年那些文人如何能诌出这么酸的句子,上学时老师们还偏偏让他们背诵,以至现在都忘不了。这篇文章要是让他方路写保证是另一副样子:“春来了,风沙的脚步近了,春天是个骑着扫把的老巫婆,她把干瘪的塑料袋挂得满树都是……”
又是一个星期日,老妈和方路在小卖部商量进货的事。春光明媚,太阳如高挂在空中的银色亮盘,隐隐已经有些烤人了。
方路边和老妈商量边记录着货物的名称,这种工作最累人,比如说卡迪那吧,每种口味的最多也就只能进四五袋,多了就压箱底。突然他们听见不远处“喀嚓”一声巨响,紧接着又听见洋二“哎呦!”一声惨叫。娘俩个吓得从凳子跳了起来,谁会谋害假洋鬼子?方路赶紧绕过铁棚子去看。就见洋二在楼口边上站着,他望着上面,像只碰上狼狗的狸猫,两臂扎起,短腿尾巴似的高翘着。“谁干的?谁干的?”洋二指着地上的一堆东西又叫起来,方路定睛一看才看清是个摔碎了的花盆。花盆碎片离洋二站的地方只有半尺远。“谁干的?”洋二瞪着楼上的每一扇窗户。“你大爷的,你也不怕砸死你们家老的,想打幡啊?”他连骂几句,可楼上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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