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果这样过,除了汤红美偶尔为胖烦恼以外,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这个家庭后来却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
一次在搬运过程中,一个工人失手碰落了摆放的机器,噼里啪啦一堆沉重的铁物砸落下来,汤红美是伤势最重的一个,她被人抬出来时双腿已是面目全非。
在漫长的医疗过程中,汤红美又向人学会了机织毛衣。
初春的阳光常常照在汤红美的脊背上,一边的机器“吱吱”作响,粉红色的线团在她身边跳跃出各种各样的弧线,仿佛在给她从此沉寂的一生唱着赞歌。
这时候,老K就会走过来,默默望着她,说:
汤红美。
半小时的故事
陈永林
何猛提着个鼓胀胀的包下了火车,出了站,却不知去哪儿,就傻傻地站着,眼神迷茫而焦虑。何猛原本是个裁缝,农闲时上门给人做衣服,但现在的人都喜欢买衣服,何猛接不到活儿。光种两亩薄田,能混个肚儿圆就不错了。何猛听说省城许多制衣厂招人,就来到了省城。
何猛不知道他已被几个人盯上了。
一个漂亮的女孩偷偷打量着何猛,这人长得太像小雄。小雄是女孩以前的男朋友。小雄是个警察,在追捕歹徒时挨了几枪,牺牲了。小雄闭眼前拉着女孩的手说:“忘了我吧,有更好的男孩值得你爱。”女孩想,要找就找个像小雄一样的男孩。何猛感到脸上烫烫的,一看,一个漂亮的女孩正含情看着他。女孩的目光同何猛的目光碰上了,女孩慌乱地收回视线,脸无端红了。女孩想,这男孩长得真英俊,不能再错过了。女孩以前已错过了几个长得像小雄一样的男孩。
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也在打量着何猛。男人是一家规模极大的公司的老板。他一见何猛就喜欢上了,这小子长得高大、英俊,看样子显然是找工作的,若让他来公司当保安,他准会愿意。他的公司目前倒不缺保安,只是那些保安一个个尖嘴猴腮,个子又矮,让他心里别扭,保安的形象就是公司的形象。他想同那个小伙子谈谈。
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指着何猛对一个平头男人说:“大哥,你看那男人怎么样?块头那么大,又一副好人相,若干活儿,警察不会怀疑他的。”平头男人看了一眼何猛说:“这小子块头倒大,不晓得长没长胆,干我们这活儿,要长着豹子胆才行。好吧,你去试试他。”
此时的何猛已感觉到有几个人盯着他看,何猛心里更焦虑了,他弄不明白这几个人为啥老看着他?那女孩难道是小姐?何猛听村里外出打工的人说,城里遍地是“鸡”,尤其在火车站,“鸡”更多。她们都宰人,不宰得你身上只剩下一条裤子决不罢休。可那女孩不像是小姐,瞧她那么爱脸红,目光那么羞怯,说她是纯洁的天使也不过分。再说那个五十岁的男人,很像个大老板,可他这个大老板为啥总盯着自己看?还有那平头,那疤脸男人,一看就不是正经人,他们不会抢自己的东西吧?自己衣着这么寒酸,又提着个包,显然是找工作的,找工作的哪有什么钱?他们的眼光不会那么差。看样子他们倒像做大坏事的坏人,才不像贼眉鼠眼的小偷。那疤脸男人朝这儿走来了。唉,管他们是什么人,还是早些离开这鬼地方好。
何猛提起包,往前走。疤脸男人喊:“哎,哎。”何猛立住了。疤脸男人手里拿着一只花瓶:“要花瓶不?”何猛摆摆手。疤脸男人不罢休:“你不买不要紧,看一下吧。这花瓶是上好的青瓷。”何猛不接花瓶,疤脸男人硬把花瓶往何猛怀里塞,花瓶掉地上碎了。比何猛矮半个头的疤脸男人抓住何猛的领子:“你赔我的花瓶,赔我的花瓶!这花瓶值两千块钱。”何猛哭丧着脸求疤脸男人:“大哥,我身上哪有两千块钱?两百块钱我倒有。”“那就赔500。”何猛想,还是破财消灾吧。何猛从内衣里掏出钱包,拿了500块钱递给疤脸男人。疤脸男人见何猛的钱包里还有几百块钱,就凶巴巴地说:“再给500。”何猛哭了:“大哥,行行好,放了我吧。”疤脸男人说:“放你可以,你得跪下叫我一声爷。”何猛扑通一声跪下了:“爷。”疤脸男人踹了何猛一脚:“裆里没长肉的胆小鬼!”疤脸男人把何猛的500块钱摔在何猛脸上,走了。
这一切都被那个漂亮女孩和那个五十岁的男人看在眼里。
女孩心里说,他一点儿也不像小雄。若是小雄,准会同那个疤脸男人拼个鱼死网破,决不会蔫不唧儿地跪在地上求饶。女孩极其失望,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心里也说,这小子枉长了一副好身架,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绣花枕头。他还不如我公司那些尖嘴猴腮的保安。男人也叹着气走了。
疤脸男人对平头男人说:“大哥,那男人是胆小鬼。若他入了我们的伙,要是被警察抓住了,准把我们全出卖了。”
这一切发生在半个小时内。
假设何猛同那疤脸男人打起来,那么何猛的人生就得改写,他准能赢得爱情。但他是当公司的保安,还是同疤脸男人一起贩毒?倘若当那家大公司的保安,那他反抗得值,他既有了工作,又拥有了爱情。倘若他被疤脸男人拉入了伙,那他失掉的却是生命。那样的话,他还不如这样下跪求饶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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