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将既走,贼无战心,“呼啦啦”丢盔卸甲,就往来路溃逃。秦锐立马在我的身边,横长枪仰天大笑,倒好象敌人是被他战退了似的。混蛋,若无老子两番砍倒贼将的战马,你以为你就一定能赢吗?!
此战杀贼七人,己方折损骑兵八名,战马九匹,好在抢得贼人丢弃的兵器十来样,干粮十来袋,木材七、八捆,树皮绳子八、九丈,另砍翻“大纛”一面,守住了城池,也算是个胜仗。我和秦锐等人得意洋洋,凯旋而归,然而才一进城门,我腿就发软了,“咕咚”一声坐在了地上。
正好趁着负伤的机会,把善后事宜都交给二马,我可以放心去睡大头觉。只可惜酒是不能沾了,城里那个自称华佗弟子的廖大夫坚持说,负了这么严重的外伤不能再饮酒,以免气血快行,金疮迸裂。水缸这家伙可恶,你来探看我也就罢了,干嘛还带着满嘴酒气来呀?让我只有干咽唾沫的份儿……
第二天一早才醒过来,突然就有快马入城传令,说征西大将军陈泰已经统合各路兵马上陇来了,午前就会赶到襄武,让郡太守前往南门迎接。我们五个大眼瞪小眼,心说可上哪儿给你找太守去,只好各自穿上件干净衣服,一起去南门外跪地恭迎。
巳时三刻,风云突变,烟尘漫天,浩浩荡荡一支大军直往南门开来。当先是一支节旄,节旄旁是跨着高头骏马的一员金甲大将,眉分八彩,有黑有白还有灰,目若朗星,往上翻着,正眼也不瞧人,想来定是威名赫赫的陈大将军了。
陈大将军来到我们面前,他不开口说话,只叫身旁一个小校问我们说:“陇西太守何在?”马驰满脸媚笑地回答说:“太守前日晚间逃亡,不知去向,我们五人持械上城防守,昨日战败了数千贼兵……”
陈大将军把眼睛略略往下一瞥,沉声道:“我已听闻,尔等忠勇可嘉。”随即阴冷的目光从我们每个人脸上快速扫过,突然抬起马鞭来一指我:“你是何人?”
我赶紧报名说:“郡中书佐,琅琊王羡。”陈大将军微微点头:“好,就命你暂行陇西太守事吧。”
我脑袋又是“嗡”的一声,眼前金星乱冒,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想想也是,陈大将军是什么人?那是朝中元老、西线宿将,他看人肯定有一套呀。现在陇西郡中就剩下我们这五个书佐了,当然要从中挑选一个暂代太守之任,而秦锐、段侠都满脸横肉,一看不似良善,二马又态度谄媚到让人齿冷——其实我也想媚笑来着,只是肩膀疼痛,一时笑不出来——则如此重任,舍我其谁欤?
于是我在众人羡慕、嫉妒、敌视甚至仇视的目光簇拥下站起身来,口称“遵命”,把陈大将军等人让进了衙署。他们鸠占鹊巢,霸占了正堂开军事会议,我只好还在书佐的偏厅里办公。其实我哪有什么公要办,一切都委任给二马他们就好了嘛。
原本以为否极泰来,谁料想大军午后开拔,陈大将军竟然派传令兵来吩咐说:“王太守率郡兵随军西进。”我这一打听,敢情雍州十个郡,除了郡治京兆,其他各郡太守也都被挟裹在陈大将军部队中了。看样子,我是跑不了了,不过“率郡兵”这三个字可有点麻烦,郡兵主力都已经被王刺史调走了,现在哪儿还有什么郡兵可率?
没办法,我只好去找秦锐商量。秦锐听说要上战场,两眼“嗖嗖”地直放寒光,一拍大腿:“我将骑兵,跟着你去!”我一想也好,骑兵速度快,或能在危险时刻,保我速速逃命。
于是把郡中诸务,民事交给马驰,军事交给段侠,我和秦锐二人率剩下的五十骑,跟着陈大将军向西进发。当晚就到了首阳县,不见蜀贼踪影,首阳只是一座空城。
一边行军,我一边谨慎地打听,听说陈大将军并各郡官兵,以及行安西将军邓艾、讨蜀护军王祕等人的队伍,足有六万余人。这样一支大部队直杀过去,除非那姜维有通天彻地之能,除非陈大将军蠢过猪猡,想必就算败,也不会败得太惨。嗯,我感觉自己的性命有一定的保证,心里立刻踏实了下来。
在首阳县吃过晚饭,陈大将军召开军事会议,商量此后的战略部署。行安西将军邓艾首先分析敌情,他说姜维、夏侯霸率贼军八万九千,将王刺史团团包围在狄道城中。狄道虽然城固堞高,但存粮不多,而且王刺史经前洮水一败,估计目前麾下不足万人。
听他结结巴巴(据说此人从小就是个嗑巴)地汇报完情况,大家一个赛一个地倒吸凉气。我军只有六万余,加上王刺史那些已经丧了胆的疲兵,也还不到七万,而敌军竟然有将近九万!其实数量还不是最重要的,打仗靠的是士气,是训练程度,贼人不用说了,敢从汉中远征到陇西来,应该是军队主力,而我们呢?陈大将军本部两万余人,邓安西、王护军本部各万余人,或许战斗力还算过得去,其余各郡的郡兵,那志气,那能耐,顶多也就搜捕个把盗贼,欺压欺压良善呀——光看我郡的士兵素质,光看秦锐所部那些骑兵的面貌,我就能类比出来了。
这种仗没法打,如果执意往前冲,肯定是九死一……肯定是十死无生。大家面面相觑,看起来人人都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于是讨蜀护军王祕领头,各郡太守、都尉,还有陈大将军麾下胡奋等各级将校,全都众口一词,要求暂缓进军,分兵守卫高城岭,以待情势的改变——换句话说,以待蜀贼们把粮草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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