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公不负所望,归入我的帐下不到三个月,就把种种我想知道的敌国秘辛全都搜集齐全了,上从刘禅后宫嫔妃几人,各级朝官月俸可有按时发放,下到汉中最近又时兴什么舞蹈,姜维一餐要吃掉多少只鸡,全都一清二楚。唯一可惜的是,有关蜀贼的汉中布防,各军兵力,他始终都没能打听出来。
刘睿虽然颇有此种本领,可惜对于谀词的造诣,也不在小马、李越之下——有时候我也不禁想到,为何这种家伙纷纷聚拢在身边?从来上司喜好,属下才会附和,难道我天生是个喜欢听阿谀奉承的人吗?我可不这么认为……那确实挺危险……
不过光会颂点谀词也就罢了,刘睿还失在贪,喜欢私挪公帑——王刺史在写给我的荐书里就讲得很明白,说在长安的时候,幕僚们都叫刘睿为“老鼠”,说他是粮库里一只积年成精的搬仓鼠。还好陇西府库空虚,暂时没什么可让他偷的,不过对于这种货色,我还是小心点为好。
蜀贼的问题暂时无法解决,羌胡的问题可不能放任自流。羌人从汉代起就忽降忽叛,经常会演变成边患,而更糟糕的是,自从杀人魔王马超入蜀以后,蜀贼就紧抓着这根救命稻草不松手。诸葛亮兵出祁山,往往和羌人相呼应,而他从天水捉了姜维去收为弟子,分明也是为了笼络羌人——天水姜氏因为搞走私,和羌人们关系很好。姜维几次来犯,几乎每次都先和羌人打好招呼,虽然那些羌胡酋长不全是傻鸟,大都不肯明确表态,要先观望风色,但可以肯定的是,一旦蜀贼在陇西站稳脚跟,羌胡们定会群起响应的。
如果能够拉住羌胡之心,不仅可以消除这种潜在的威胁,还可以直接遏制姜维的上陇。如果羌胡是友非敌,在西面呈夹击之势,你看蜀贼还敢再来侵扰吗?
这个问题相当重要,我首先和新到任的狄道都尉商量。这位都尉来头很大,据称是苏刚侯的子侄辈,姓苏名处字修至,曾在关东数郡都做过都尉。然而他富裕的关东不呆,干嘛要跑鸟不生蛋的陇上来呢?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此人确是高才,朝廷用以镇守西陲;二,此人实在无能或者不懂得拍马屁,靠着祖宗荫庇才勉强保住禄位,但被调以恶职。
然而不管此人究竟如何,都尉只低我半级,我遇到招抚羌胡的大事是不能不和他商量的。我心中颇有忧惧,觉得此事不大好办,苏都尉倒是成竹在胸的样子,手捋胡须,一拍桌案:“大人宽心,我叔父刚侯曾为护羌都尉,熟知羌中内情,我愿独往,说羌人诚心归附,再不敢与那西蜀小寇交通。”
“壮哉!”我鼓掌为他打气,“但不知修至需要多少人马随身,可要携带礼物?”苏都尉轻轻摇头:“人马众多,反启羌人之疑;礼物虽好,奈何郡中府库皆空。在下只带两名部曲,空手前往,不用三日,定说得羌酋们送质入朝,永服王化!”
他说得好生慷慨激昂,我却有点不敢相信。别的不说,从这里前往羌中,招集各部羌酋开会,就总得要个十天半月,他竟敢说“不用三日”?不过算了,“三”这个字未必是确数,不过表示无需太多时日而已。我一时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对付羌人,要以威临之,才千余名郡兵的陇西,根本就无威,以财赂之,库里现在连十匹绢都拿不出来,何财之有?在这种窘迫的情况下,我也只好暂时相信苏都尉的雄心壮志了。
这里苏都尉才刚熊纠纠、气昂昂地出了城,秦锐就跑过来放马后炮:“没错,苏则是当过护羌校尉,羌人拜服,但那时候苏都尉才多大?他能懂得羌中内情?他是苏则的亲儿子还则罢了,顶个族侄的名头过去,羌人能服?”我点点头:“差点忘了,你是出身羌胡呀,你应该比较清楚……”听到我的话,秦锐面孔涨得通红:“老爷是知道,不过老爷可不出身羌胡,老爷的秦姓是中原大姓儿……”
我把这个冒充汉人的家伙轰了出去。你要真有办法收服羌人,你倒早来我这里请缨呀,过后说长官的坏话,用意何在?哦,我知道了,他早垂涎那都尉的位置,巴不得苏都尉无法成功,也希望事后能向我邀功:“看,老爷早猜到了那厮不行!”
不过,我承认这禽兽说的话有点道理,我只有提心吊胆地等着苏都尉回来。嘿,还真没让我多等,仅仅六天,苏都尉就回到了襄武城中。只不过去的时候高头大马,威风八面,回来的时候垂头丧气,竟然连发髻都被羌人给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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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费筹谋消弭边庭患 巧设计狩猎枹罕城
苏都尉虽然拍着胸脯,立下豪言壮语,然而羌人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身边只有两名部曲,又没带钱财锦帛,一个不慎说错了话,反受其辱,这倒也在意料之中。然而他究竟什么地方得罪羌人了呢?我反复询问,对方却只是低着头郁闷,说:“下官有辱使命,丧尽朝仪,就请大人奏上朝廷,捕拿下官治罪吧。”具体细节,一个字也不肯讲。
他越是不肯讲,我偏越是好奇,于是打听到苏都尉带去羌中的两名部曲,其一甚为好酒,就派水缸去请他对酌,趁便套问其中缘由。这种差事,交给水缸我是最放心的了,这厮不但贪杯,外加是个包打听,平常整理文书拖拖沓沓,一步三挪,张家长李家短的,他可来劲儿着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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