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直地盯着地图,看得眼冒金星。“不如咱们直接去上邽好了,”刘睿建议,“协守上邽,等待邓安西的救援。”“不成,不成,”我掐指计算,否决了这白痴的胡话,“连年兵燹,陇上郡县大多残破,上邽守军更少,加上咱们这不到千人,也根本毫无作为。如果蜀贼真去了上邽,一上午就能端下来,那样局面就被动了……不过局面被动事小,咱们死在那小破城里,实在冤枉呀!”
秦、刘二人倒吸凉气,连连点头。看起来全都是怕死之辈,虽然秦锐还要挽回脸面,故意解释说:“老爷不怕死,但死要死得值呀!”
我拿着管毛笔在地图上圈圈画画,有时候是作个标记,有时候只是思考时的随意所为,很快地图就被糟蹋得面目全非,东一个王八西一个驴头的完全不能看了。我一个错神,再转回眼来,竟然差点连上邽都找不到了,而在自认为应该画着上邽城的地方,却发现一个地名叫做“段谷”。揉揉眼睛,我再细看,发现这段谷在上邽东南三十里外,三条通路的中间那条由此大绕圈穿过。
“这里有个谷?”我抬头问秦锐。秦锐点点头:“是呀,老爷曾经前往天水去办差,走过那里,地势可真古怪。”“是否险要?”我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追问他道。秦锐挠挠头:“倒也说不上险要……树很多,道有点窄,坡有点陡,可是又四通八达……”
他看我和刘睿一脸的疑惑,就从我手里接过毛笔来,在地图边缘找了半天的空白处,草草画了幅图:“原本的山谷被段水一切为二,谷深不过百尺,东、南、西、北各有一个出口……”“好地方!”没等他画完,我就一拍大腿,“咱们就去那里驻兵吧!”
秦锐和刘睿都抬起头,疑惑地望着我,我咳嗽一声,一边想一边解释说:“三条道路上,最险要就是这里,咱们凭险而守,料他姜维无法通过……”“这完全不是可以驻守的险地呀!”看秦锐的表情,简直怀疑我是否吃馊食吃坏脑子了,“况且,姜维大可以从谷外绕着走,也没必要进来……”
但他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刘睿。“原来如此,妙计呀,”刘季明不禁欢喜赞叹,“咱们确实是当道扼守,姜维如果不来,那是天意,而不是咱们不遵将令……”我瞟了他一眼,微笑道,“季明休如此说,我就怕姜维不来,他若来,定杀得他匹马不回,嘿嘿嘿嘿。”
这个时候,杀了我头我也不会想到,蜀贼还偏偏就走了段谷。果然昏人每多昏招,你想躲也是躲不开的!
正当八月初,秋老虎还很厉害,晚上睡觉需要裹着毛毯,白天却就算脱光了也难奈酷热。上邽县很够意思,派人送来了几担瓜果,我对士兵们一视同仁,每人都分了拳头大的一块,身为主将,我自己也不过才留下了半担而已。
某日中午,我正躲在树荫下啃着香瓜,突然刘睿发髻散乱,粗胸半袒地跑过来,满脸都是喜色。问他发生什么事情了,他回答说:“小人在附近转了一圈,发现正南方有片密林,好风凉,好舒爽。特来请令,咱们不如移营到那里去吧。”
我懒洋洋跟他过去望了一眼,那果然是个好地方,两面高坡,一面溪水,溪边密生草木,上午日光无法直晒,非常凉爽,而午后申、酉之间又会有夕阳映照,暖融融的令人昏昏欲睡。“果然是天生福地呀!”我不禁抚掌感叹,然后立命全军拔营迁来此处。
黄昏的时候,秦锐骑马跑了回来——这家伙坐不住,时常带几个小兵去四处狩猎。其实打猎这种活动,我也是蛮喜欢的,然而白天日头太毒,附近又少鸟雀,这种情况下,你还去猎个什么劲儿?那禽兽往往逡巡终日,只能捉着一两只野兔,也不知道他究竟以何为乐。
秦锐骑着马,一直跑到我的身前,大呼小叫好象天快塌了一般:“这是死地呀!干嘛要移营过来?!”“何谓死地?”刘睿满脸的大惑不解。秦锐用马鞭四下一指:“这里地势低洼,进攻容易,防守困难,出路只有一处,又是个喇叭口,蜀贼倘若来了,只需乱箭齐发,咱们便全都变成刺猬了呀!”
刘睿笑笑撇嘴:“我还当你在说风水,什么生地、死地的。你是说这里利攻不利守吗?反正蜀贼不会来,咱们就来此躲躲荫凉,有何不可?”秦锐大怒:“躲荫凉,躲你个头!”我急忙摆摆手,制止他的谩骂:“寿长岂不闻‘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吗?本官自有妙计,汝休多言。”
妙计?其实我哪有什么妙计。况且贼人不来,我没事费神想什么妙计干嘛?这都是托辞,只为了秦锐那厮别再废话就好。死地?老子虽然兵书读得不多,《孙子十三篇》还是看过两三遍的,老子难道不知道这里是死地吗?
我们就这样在段谷深处不见人踪的地方躲……嗯,是防守了四天,八月初九,突然有探哨前来禀报紧急军情。要知道,我可不仅仅消极地防守,我也经常撒出斥候去侦查敌情的,起码在蜀贼拿下上邽,邓安西急巴巴赶来增援的时候,我要能及时出谷去和他会合,以策安全。且说那哨探慌慌张张的,我还以为上邽已经被拿下了,没想到他开口就说:“蜀、蜀贼,蜀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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