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没想到南蛮子里还有读书人,知道先轸免胄赴死的故事,想要效法先贤。然而当初读《左传》的时候,我就觉得先轸此人愚不可及,你就算想要自杀,也可以戴着头盔,说不定还能多杀几个敌人,何必非要光着头乱冲呢?眼看那员吴将披头散发地气哼哼地冲过来了,我老实不客气地叫部下拉弓放箭,并且全都瞄准他没有防护的脑袋。眨眼间,弓弦声响,这个白痴被扎了一脑袋羽箭,骨碌碌地滚到马下去了。
《左传》上说,先轸免胄去冲狄阵,死了以后狄人把他的首级割下来还给晋人,“面如生”。那些狄人倒还真讲规矩,没把先轸的脑袋搞烂喽,然而我和狄人不同,老子是中原汉人,从来就看不得这种附庸风雅的行为,这吴将的脑袋好象刺猬一样,别说什么“如生”了,相信现在连他亲娘都认不出自己儿子来。
哎呀,光想着解气,却忽略了这样一来,就很难知道此人姓甚名谁了,拿着这样一个脑袋去报功恐怕费点事。不过还好,将领一死,那些吴人纷纷跪地求饶,我们突入刺史衙署,一看那吴将唐咨、王祚还真懂事,早就脱卸了盔甲,叫人把自己五花大绑地跪在二道门口了。我问唐咨,门外免胄冲阵那废物是谁?唐咨说:“下将于诠,不识时务之人也。”
我们攻破南门,诸葛诞领着残部还想往东门外突,被王镇南一顿乱箭给射了回来,只好绕路去西门,结果半道就被胡奋所部给围住了,全都做了俘虏。我因为收降唐咨、王祚,慢了一步,大功被胡奋所得,真是追悔莫及。
听说消息匆忙赶过去看看还有什么便宜好占,偏偏发现钟会竟然也在胡奋军中。那家伙独断专行,也不向司马公汇报就抢先砍下了诸葛诞的脑袋,我到现场的时候,他正在收拾诸葛诞麾下那些“死士”。
“降则免死!”暴喝过后,被问到的那个人梗着脖子回答说:“为诸葛公死,死而无憾!”听到这种回答,钟会冷冷地一挥手,立刻那人就掉了脑袋。再问下一个,结果是一样的,连续七八人,这些死士就这样真的死了。
可是随即诡异的事情就发生了,问到某人的时候,那家伙满脸惧色,哆哆嗦嗦地似乎想要投降,可是钟会不等他开口,匆匆把手一挥,于是骨碌碌人头落地。再后面一人急忙大叫:“我降,我降!”钟会却并不喝令松绑,继续指挥部下砍杀过去,眨眼间,鲜血满地,人头乱滚,数百人就此了帐。
不降要杀,降了也要杀,钟会这是在干什么呀?这个冷血动物难道疯了不成?!我一眼瞥见身边的秦锐满脸怒气,心说:“连禽兽都看不下去了,钟会真是禽兽不如。”可是钟会是司马公眼前的大红人,他就算再怎么发疯,我和胡奋都是不敢管的。
把那些扬州恶少全部杀光以后,钟会缓缓策马来到我和胡奋的面前,冷着脸说:“这些逆贼无一肯降,我故杀之。”说着,转身就走,似乎算定了我们不敢去司马公面前讲真话,拆穿他的鬼把戏。
我看到一个小兵包好了诸葛诞的脑袋,送到钟会面前,钟会顺手接过,催马离去。刹那间,我脑中一片清明,突然什么都明白了。钟会是怕司马公念及诸葛诞是世代老臣,不忍或者不便下手去杀他吧,所以自己代劳了,然后又怕司马公斥责他滥杀,所以非要坐实诸葛诞豢养“死士”之事。能让数百人梗着脖子甘心就戮的家伙,那是肯定不能留的,司马公听说了此事,也就不会怪钟会妄为。
此人当真心思缜密,并且还心狠手辣,我以前似乎太小看他了,以为他只是个会傍在司马公身边出馊主意,纸上谈兵的家伙……嗯,我要和钟会继续斗下去,一定要步步谨慎,还必须先抱住贾公那条粗腿……
一直忙到晚上,回到营房里,秦锐还在为钟会滥杀的事情愤愤不平。我抚慰他说:“此人虽然狠毒,此举却也不得不为。”秦锐愤愤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奶奶的,老爷一马当先冲进城去,斩杀不过百人,他不拿刀不抬槊,杀的竟然比老爷还多!”
我当场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我这才知道,禽兽果然是禽兽,是不能用人类的想法来揣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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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思鸳侣逾墙得美眷 跃龙门乘雷上高天
果不出我所料,甘露二年年底,正当我们团团包围寿春城的时候,姜维狗贼再次妄图上陇,领兵出骆谷而向秦川,换句话说,吴狗退后蜀贼才来,相互间完全没有配合,时机选择得要多糟糕就有多糟糕。
结果邓结巴按照他的既定战略,坐镇骆谷、芒水一线,和蜀兵对峙了二十来天,相互杀伤百余人。姜维一看前路被阻,料想再呆下去也没有好果子吃,只好夹着尾巴退了回去。
这个消息是在第二年攻克寿春以后我才得知的,当时我正在城里喝庆功宴,等着司马公论功行赏。可惜司马公才在城中歇了三天就打道回洛阳去了——他是怕离京时间长了,朝中不稳吧?可是数十万大军捏在手里,还有哪个昏蛋敢起异心?
留下来处理后事,论功行赏的是贾充贾公,他先是召集诸将聚会,语气谦恭地对大家说:“大将军忙着回京去处理政务,把千钧重担搁在了贾某肩上。贾某识见浅薄,如果有处置不当的地方,还请各位尽快提出来,也好亡羊补牢。此番远征,半年多的时间,大家都受苦了,贾某一定上奏朝廷,厚加赐恤,不让大家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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