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陆陆续续有面露饥色的男丁被老马分派来助防,他们或者扛着锄头,或者分给了老式木柄长枪——枪头还没二两沉——就我看来,除了破城后他们因为奔跑不动而成为我天然的断后屏障,阻碍贼人追赶外,恐怕没一点用处。
我们等呀等呀等呀等,一边等一边心里直打鼓。秦锐估计蜀贼不会超过三千,我可不这么想,要知道那姜维胆大包天,用兵从来不合兵法,他玩出什么昏招我都相信。然而昏招归昏招,那招越昏我们也就离鬼门关越近……
好不容易等到未时,士兵们个个疲乏不堪,老百姓东倒西歪,我也缩到城楼旁边去避阴凉,忽听城墙边传来一阵惊呼,有人高叫:“大人,来啦!”
我迷迷糊糊地正在打盹儿,梦见娶了二房,然而二房和大房正在干架,忽然一个机灵,闻声跳将起来,脑袋撞在木柱上,撞出好大一个包。我忍着痛,跌跌撞撞跑到城墙旁边,往下一望——好家伙,只见旌旗蔽日,尘土飞扬,一队贼军浩浩荡荡向西门杀来。我这仔细一数呀,嘿,足有五百来人!
他奶奶的,秦锐还真猜对了,让他占了上风。我立刻传令通知几位“好友”戒备。时候不大,秦锐就领着骑兵冲到了西门门洞里,他派人给我传信说:“另外二门均不见敌踪,看起来也就这点儿……”
虽然敌人数量不多,可料来都是久经沙场的悍匪,一可当十,就襄武城中这些疲兵饥民,还是凭险固守为好——我发现先前目露凶光的那些兵卒,现在凶光都掩了,换上的全是惊惧,有几个腿肚子还在打晃——况且,谁都不敢保证贼人后面是否还有大部队跟进呀。
我猫在城堞后面,仔细观察敌人的动向。只见他们距城一箭之地停下了脚步,左右散开,随即有员武将,银盔银甲,跨马拧枪,上前两步,朝着城上高声喝道:“我乃汉大将军麾下,前部督、绥武将军配下,左军第四都尉林梓是也。晓事的快快开门出降,饶尔等不死啊!”
我派个小卒去城下通知秦锐,有将挑战,让他考虑是不是出去应战。过不多时,那小卒回来传秦锐的话:“呀呸!谁和他单挑?我若出城,定被贼军左右包抄上来,乱刀斩为肉酱呀!”
他既然不敢出城,我也不好硬催,反正就缩在城上看对方那五百来人打算怎么攻城吧。底下那姓林的贼将喊了几嗓子,见没人回应,也就驳马回阵去也。我看他们分出百余人来砍伐城周的树木,现编绳索,似乎打算制造攻城器具。估计等他们造完,天都要黑了,老子又得多活一日,真是祖宗在天之灵保佑呀!
想到这里,我突然灵机一动,叫小卒前往北、南二门,让水缸和小马把他们的旗子全都送到我这里来。给水缸传的话是利诱:“如得不死,定请你喝酒。”给小马传的话是威逼:“你若不允,我就先冲过去砍下你的驴头!”时候不大,两人都派辆小推车把旗子送过来了。我给每名士兵都发了三面旗,让他们听我号令,一起举起,同时连兵卒带百姓都大声吆喝,战鼓也尽量打得山响——这是疑兵之计。倘若姓林的胆怯退兵,那就再好不过。
“呼啦”一声,襄武西城上旌旗招展,较前整整多了两倍,随即喊杀声震天动地。换了是我……不,是二马在城下,还不当场吓得屁滚尿流?贼人也不例外,我就看他们的阵列有所动摇,那些砍树搓绳子的也立刻丢下了工具。
“嘎拉”一声,西门大开,只见秦锐一马当先,领着他那六十多名骑兵就杀了出去。嘿,这狗头还真会找机会,我想出来的计策,难道倒被他抢占了功劳去吗?打架就是这样,全靠的是气势,对方气弱,我气就强,打仗想来也是一样。反正后退就是死路,于是我的胆气徒增,一挥大刀,招呼那二十名护卫的兵卒:“贼人要跑呀,跟我去砍两个抢功吧!”
快步奔下城楼,冲出城门,再往身后一看,跟着的才不过六、七个人。然而城里那些王八羔子实在可气,冲锋比谁都慢,关门比谁都快,我前脚才出城门,身后“咣当”一声,那门可就合起来了。我只感觉脑袋“嗡”的一下,眼前发黑。
没办法了,后路已断,现在只有靠着手里这柄大刀杀开一条血路,逃命去罢。我咬咬牙关,飞身纵过不宽的城濠——这人要陷入绝境,突然爆发出来的力量连自己都会害怕——直向敌阵……啊不,秦锐身后追去。我想放声高喊:“寿长救我!”可惜嗓子突然哑了,竟然发不出声音来。
此刻秦锐他们已经杀入了敌阵,贼兵两下分开,我没跑几步,就有个蟊贼大着胆子举枪来刺。我让过来枪,双手把刀,抡圆了狠狠砍将过去——原本在东莱的时候,我就经常挥舞木棒,用这招打倒想和我放对的地痞流氓——“喀”的一声,刀刃楔入那贼的面门,鲜血四溅。
还是木棒好使,一棒抡去,敌人应声而倒,然后可以借着冲力拧腰,再向身旁别的家伙抡去同样一棒。使刀就麻烦多了,我从来没有过砍人的经验。刀刃没能及时拔出来,敌人朝后倒,也扯得我一个趔趄。祖宗保佑,就这一个趔趄,让我躲过了从侧面疾刺来的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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