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啊,宝宝_蔡康永【完结】(14)

阅读记录

  亲爱的宝宝,我也已经很久不旋转了,我也已经早就忘记那个逃出来的女生的脸和名字了。但我这个不断旋转的朋友,却用这么简单的舞,一遍又一遍在我们心里重播这件事。

  舞蹈有什么用呢?跳舞跳得像一只天鹅,或者像一只孔雀,对我们来说,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这个朋友的舞这么单调,只是不断旋转而已,结果我们就记起了我们这么多年来,再也没有旋转过一次。

  结果,我们就都落泪了。

  名字〈车子后座〉

  亲爱的宝宝:

  你会有一个名字。

  这代表我们这里有人在乎你,对你有期望。

  如果他们后来对你失望了,会不会变得不在乎你?

  有可能,但没关系,到那时候,通常会有别人在乎你。

  你的名字,还是会有人呼唤,那就够了。

  名字是给人呼唤的。如果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你就用不着名字。

  比方说,人类想象中创造宇宙的那一位,就没有明确的名字。一定是因为还没创造宇宙之前,上上下下也就只有他自己一个。

  想想他也很苦,没有比他厉害的,也没有比他烂的;没有谁来看他脸色,也没有谁来给他脸色看。

  他连个名字都没有。

  他不创造宇宙,我看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我们这边现在很多人喜欢嫌他造宇宙造的不够好,漏洞百出捉襟见肘的,我听见这些抱怨,还真为他觉得委屈。

  他哪知道他会造个什么东西出来?!

  没打过蛋的人,哪知道自己会不会把蛋捏个稀巴烂。

  (亲爱的宝宝,哥哥我就是个活生生不会打蛋的人。)

  关于到底有没有创世界的造物者这件事,你那边应该比我这边消息更确实才对。我们这边有很多人说和他认识、跟他通过消息,但是这些人连他的样子都各说各话,有的不准你画他的脸,有的画出来却很不一样,留大胡子的也有,练大肌肉的也有。

  所幸他的名字倒是有好几个,有个用这个字母开头,有的用另外一个字母开始。如果当初他是因为没有名字而感觉寂寞,才创造宇宙的话,他算是押对宝了。

  婚礼〈本城一角落〉

  亲爱的宝宝:

  中午就喝醉,在我们这边是不“恰当”的事。但我们一整桌的人,那天中午都喝醉了。

  我们这桌人,都很少参加婚礼,可能因为这样,就对婚礼的每一步骤都很认真,易被感动。我们甚至隐约觉得这么果决地投入婚姻,是有点勇敢的事情,加上我们很在乎这场婚礼的主角,所以大家都超过了正常婚礼做客的激动。

  心情很激动的时候,忽然被一个长辈过来灌了一轮酒,结果大家就醉了。我们这桌颇有几个能喝的,但大概情绪起伏大,所以整桌人不分酒量高低,都醉了。

  我左边坐的,是一位出现一定引起大尖叫的歌手。我右边坐的,是一位出现一定引起大尖叫的演员,两个人都越来越醉,靠着尚存的一丝理智支撑,死命压低了声音,在我耳朵旁边小声尖叫:“怎么办?……好像醉了耶……怎么搞的……才喝一杯啊……怎么办?好想起来大叫跳舞喔!”

  这时正是一位很老的贤人在致词,讲得又臭又长,不知所云。歌手一边低声笑,一边压着嗓子:“掀桌子啦,别管他啦,开始闹吧,好开心啊!”演员则在我另一只耳朵边喃喃自语:“快要失去控制了……快要失去控制了啦……”

  我自己也很醉,一边趴在桌沿笑得喘气,一边煽动我两边的人:“走啦,一起去向那个老头敬酒,然后把酒倒他头上!”

  亲爱的宝宝,我们这桌人终究没有失控,我们站起来用力唱了几首歌,让情绪挥发掉了。

  过了两天,我想起这个婚礼,我在想,我们怎么那么想大笑大叫、唱歌跳舞?

  我们怎么这么像某个部落的人?

  别人的心情我不确知,但我感觉那个婚礼的每一刻都很珍贵,不舍得让它在无聊又不相干的致词里无奈地蒸发。

  做我们这种工作的人,懂的事并不多,但有一件事我们很警觉:

  该哭该笑的时刻,就要大哭大笑,因为那是珍贵的真实人生,不是什么廉价的、为了取悦观众才存在的表演啊。

  恶人心愿〈饭店房间〉

  亲爱的宝宝:

  你过来以后,第一种最常看的东西,可能是日本做的卡通。

  你会发现,日本卡通的主角,常常为了对抗坏人,很辛苦地变形、变身、修炼、打死了再努力复活,只为了和坏人永无止境地战斗下去。

  那些坏人当然也很辛苦,很费时地研究毁灭世界的科技、所建立的秘密基地光看装潢就知道贵得吓死人,这么有钱有这么勤劳的人却还要常常挨打、常常生气。

  这些坏人图的是什么?通常是“统治地球”,不然就是“统治宇宙”。

  他们这份心愿是怎么来的,通常卡通里没什么线索。而这些坏蛋的人格或见识,也很难让人相信他们是会“发愿”要统治地球的人物。

  宝宝,编卡通故事的人,可能一开始就发现:邪恶,并不是一件无聊的事。如果抱持很高的兴趣去描绘邪恶,邪恶很可能会变得太有趣、太吸引人、太灿烂、甚至太有深度。

52书库推荐浏览: 蔡康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