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宝宝:
今天店老板有两个十二英寸电影人形玩偶让我选。一个是《七宗罪》里,拼了全力对抗宗教杀人狂的热血警探,穿旧皮夹克的布莱德?彼特的人形。另一个,是《沉默的羔羊》里聪明、博学、优雅,只是太爱吃掉别人鼻子只好给他戴上透气面罩的人魔医生,安东尼?霍普金斯的人形。
玩具店老板说,布莱德?彼特的人形比较难得,因为制造的量很少。而且,《七宗罪》这一款是所有布莱德?彼特人形里,做得最像的。
我是很喜欢英文片名直接就叫作《七》的这部《七宗罪》,阴暗、愤怒、掉书袋,巴不得用死尸编出一支芭蕾舞来。
“很抢手喔,你不要,马上会被买走了。”老板把布莱德?彼特人形装回盒子里。
我当然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我当然选了戴面罩的十二英寸的吃人肉医生。啊,谁能抗拒拥有他作为“玩偶”呢。
医院不是我的家〈主持人休息室〉
亲爱的宝宝:
医院。
你抵达这里以后,第一个过夜的地方。
很多婴儿都会跟你一样,先在医院住一段日子。但却从来没有听说谁就因此把医院当成了第一个家。
大家对医院都出奇的冷淡,没有听说哪个生小孩的女生偷偷在那张她分娩的床边刻下自己的名字;没有听说哪对情侣约会时带彼此去看自己出生的医院;没有听说谁把自己的病历张贴在征友的版面上;没有听说谁把自己胸腔的X光片裱起来挂在房里。
我们这么多人在医院出生,但一点也不想把医院当成我们第一个家,我们有意无意地略过和医院有关的一切,觉得在人生的剧院里,医院应该永远被摆在“后台”。
我们会一辈子对医院保持警戒,每次进去都只想尽快离开,我们一点也不觉得亲切,也一点也没有回到儿时母校的感怀。
就这样保持冷淡,直到最后。最后,我们很多人又躺回医院的床上,但还是有几个人会固执地说:“让我回家,我要死在自己家里……”
我们既不肯承认医院是我们的第一个家,也不肯承认医院是我们的最后一个家。
我们真别扭。
算命〈夜树底下〉
亲爱的宝宝:
大人会做一件事情,叫做算命。
大人不但算自己的命,也算伴侣的命、小孩的命,合作伙伴的命,无非是希望自己的人生别出太多意外的状况。
我也被带去算过几次命。每次带我去的,都是电影界的大老板。
拍电影的老板大概常常碰到明星向他们诉苦,诉苦的内容一定五花八门,缺钱、病痛、爱情出了问题。加上电影卖不卖钱又是如此神秘难料的事,所以电影大亨没事就把某位有名声的算命者请来住一阵,号召旗下有烦恼的众生一起去把命给算一算。
我每次碰上这种算命大队,都是刚好去人家家做客,就被一起携带了去。其中去的一次,算命者被供养在大饭店的豪华大房里。我走到大房的客厅,看见整个客厅只要有落地窗的,窗前就排了一排的观音像,大部分脸朝内、少数几尊脸朝外。我问大老板的太太为什么,她说脸朝外观音像,是已经被“开了光”的,我想大概就是“开关已经被打开”的意思。她说开了光的神像已经开始“发动”了,所以脸要一直朝着窗外的太阳。(听起来实在有点像靠太阳能发电的样子。)
算命者接连回答了几个明星的问题,他用的方式非常多,有时只用目测,就叮咛那明星小心电插头。有时冥想一番,就坚持某明星家里的神像没有依照“官阶”摆放,把三颗星的神放到四颗星的神上面去了,叫他赶快把顺序对调。他有时又只用手,在另一个明星腰部隔空抓来抓去,抓出一些像烂肥皂似的渣渣在手上,说是把潜在的一场病拿掉了。
这些明星被解答之后,各自请了一尊观音像,由算命者替他们“把开关打开”。
算命者看我从头到尾什么也没问,就问我有何烦恼,我有点不好意思,回答说只是陪大家一起过来看看。
他说:“难道你都没有烦恼吗?”
我说烦恼当然有,但今天就不麻烦大师了。
他微微一笑,叫我把名字写给他看,我照做了,他看了一眼,说:“你这辈子,都要离水越近越好。”
我说好的。
他又说:“离你近的那个水,要越大越好。”
我说:“是指海吗?”
他说:“有海最好,无海就要近大江大河。”
我说好的。
宝宝啊,我想我这辈子是住不了沙漠了。
不过宝宝啊,我也不是很想住到海底去呢。
那一题〈沙发的角落〉
亲爱的宝宝:
有一个很迷人的歌手,连着上了我两个节目。
他上完第二个节目以后,还是和平常一样,笑着打完招呼就走了。节目制作人一方面为了礼貌,一方面也对他很着迷,特别一路陪他直到把他送上车去。
制作人送他上车后,回来告诉我一句话,是那位歌手托她转告我的:
“他说,他上礼拜在你另外一个节目里,回答了你大概十几个问题,其中有一题的回答,他说了谎。”
我听后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我节目的来宾说谎。来宾说谎是常有的事,我们主持的是电视节目,又不是法庭。就算是法庭,也防不了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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